却见谢经年渐渐垂了眼眸,苍白的脸上却没露出什么神情。
“你看我为了你这样折磨,你自己过得也艰辛,为什么不肯与我说明?”
“我没有一日快活,每每想着我的挚爱,算计我欺骗我,你可知我有多心痛难熬?”
“你既替江之衍担了虚名,为什么不说?”
“如果不是今日我自己查明,你还要瞒我多久?”
……
“你想要做什么?”
问到最后,薛景衍声音都带了哽咽,他脸色铁青,眼睛却闷得猩红。
谢经年低下头紧紧攥住了衣角,细白的手指轻轻发抖。
薛景衍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箭羽刺入心脏,他急促的呼吸了几次,胸口闷痛,终究没能说出什么。
薛景衍看他又是这副沉默模样,心中气躁,粗鲁握住他的肩膀,“谢经年!”
“殿下休息会儿吧,我去找些水来。”谢经年推开他站起身来,也不顾薛景衍的恼怒,头也不回慌慌忙忙地向外走,出了洞口才用|力扣着心口弯下|身来。
心肺间凌乱的气息乱撞,他捂着唇低沉的咳嗽,手心里都是黏腻的血。谢经年自嘲一般的低笑,泪却湿了眼睫。
他想,阿衍,我要怎么说呢,说我要死了,不愿你再遭受至亲背叛之痛,不愿以往日恩情拉你共沉沦?如此,这一切,我情愿……情愿你是不知道的……
薛景衍将脸埋进手心里,许久没动。
——这是做什么呢?
他想,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即便是有诸多疑问,心平气和去问,为什么要这般急躁?来日方长,为什么不能慢慢来呢?如今,能得知这人没有背弃自己,就已经是极好的了,为什么还要这般急切地纠结往事?
薛景衍只想狠狠打自己一拳,怎么能对他那般疾声厉色?
他平缓了一下呼吸,尝试着站了起来往山洞外面走,去找谢经年。
外面天色还是不好,地面枯草上也积落了厚厚的雪,并没能看到谢经年。薛景衍想起他说要去找水,于是环顾四周,在远处发现了一条蜿蜒的河。再细细看,果然见谢经年背对着他蹲在水边。
谢经年用两片还算柔软的树叶卷起来去取水,借着面前的水,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如此疲倦难掩。捂着作痛的心口缓了好久,可站起身的瞬间,他还是眼前一黑,整个人虚软的摔向了不深不浅的水里。
薛景衍正远远看着他,见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已经有些担忧,谁知果然不好,谢经年下一刻便面目向下倒在了水中,竟丝毫不动,迟迟没有起身。
“谢经年!”薛景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口了,拼命往那边跑去,被杂草绊倒了几次,他丝毫不觉得疼,连自己凌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等到了河边,谢经年已经在水里许久,薛景衍见他身体与面孔都浸在水里,心中寒意陡生,“阿离……”他慌张的跳下水去将人从水里捞起来,抱着他坐回到岸上。
谢经年浑身湿透,在他臂弯里静静仰面躺着,面色如雪,眼睫沉寂,已然没了呼吸。
“阿离!醒一醒……”薛景衍几乎要哭出来,谢经年溺水有些久了,他急忙将人抱起来伏在自己膝盖上,双手颤抖着去拍他清瘦的脊背,企图让谢经年呛进体内的水吐出来。
“吐出来,阿离,吐出来……”他竭力保持冷静地动作。良久,谢经年无意识地吐出了几口水。慌乱之中,他未发现吐出来的水都是淡淡的粉色。
薛景衍小心翼翼将他扶抱起来,却还是感觉不到这人的气息。
浑身颤抖间,他将谢经年平放到地上按压他的胸腹,暗自祈祷他恢复呼吸,快点醒过来。
薛景衍一刻也不敢停地动作,谢经年雪白的面孔几近透明,单薄的胸口随着按压上下起伏,几乎要被按穿,可薛景衍只能狠着心,跪在地上一边按压,一边往他口中渡气。
他的脸色比谢经年还要难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经年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一线,露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来。
薛景衍喜极而泣,狼狈地将人抱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冰凉的额头,“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生气……”
可也就是一瞬间,谢经年眉心一蹙,在他怀里重重咳出一口血来,浑身都在细密的颤抖。仿佛是在经受什么剧烈的苦楚,他皱着眉眼,再也停不下来轻喘,口鼻之间血色汹涌不断,一时间染透了胸前的衣物。
薛景衍愣愣的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红,下意识去捂住谢经年的双唇,似乎如此就能让他的血留在体内,可后者痛苦地浑身一颤,呛咳出的血溅到了薛景衍的脸上。
一时间,薛景衍如遭雷击,眼前一片赤红,脊背发麻,无法动弹。
这一年冬天,风雪似乎未曾停过。灰暗阴沉地让人心灰意冷。
薛景衍将谢经年紧紧抱在怀里,逼着自己保持几分冷静,在飞雪漫天里回到山洞。
那人还是意识不清,靠在自己胸膛断断续续地呕血,隔着冬日里几层衣服,薛景衍都能感觉到那些温热的红色浸润到了自己胸前的肌肤。
“阿离,阿离醒一醒……”薛景衍脸色苍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手揽着谢经年的肩背,一手想去擦拭掉那些刺目的红色,后者半躺在他臂弯里,却浑身虚弱地没有一点力气,头颅软软的向后仰去,纤细的脖颈看着十分脆弱。
薛景衍沉重地喘息,企图平复下来。
他更加小心地将谢经年抱好,感觉后者在他怀里细弱地颤抖,像是冷得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