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下雨天,冰冷的,没有城下町的馆城里,穿着黑衣的侍女为了那个年幼的孩子的死一个接一个自刎,血流成河。
他就那样看着。
看着那个孩子休克后醒过来,在一地死人间愣,看着叫做阿雾的侍女抱着那个孩子哭,而流言四起,说那个孩子是一个用别人的命献祭才活下来的怪物。
那个孩子越来越古怪了,他背负着怪物的骂名艰难地在不见天日的寂静馆城里苟活着,如同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熬了五年,直到十三岁那年他的兄长心血来潮来看他,被惊艳的目光里带着男人看女人的欲念。
但是当他想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那个孩子差点死了,于是他惊慌地离开,并且心虚地让一个姓泉谷的医师来给这个孩子治病。
结果这个医师意外把这个孩子变成了鬼。
当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在阳光下行走之后,这个一直被所有人踩在脚底的孩子冷酷地在夜色中杀了几乎所有人,逃进了乱世之中,堕落为一只没有人性的怪物,并给自己起了名字鬼舞辻无惨。
梦醒天色已暗,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却莫名其妙地翻开史书。
当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后,他的心才安定下来。
旋即空荡。
梭衣天皇十九年春,北条早云兵败,切腹自尽殉国于鱼须岳,天下初定。
久见氏将兵归,逾越曰天下可图也。
天皇闻言遂知其有反心,隐忍不。问其大胜而归有何欲得,乃答朱羽院雅,欲为居所,遂赐之。
其时诸臣因其声威而拜,有鄙民名为犬者时劝久见氏反,遂私谋颠覆。
秋九月,久见氏之弟无名反,古泉天皇自将而往,久见氏称病不从。
是夜与家臣谋于朱羽院,欲兵袭御驾,又通御医泉谷令毒杀天皇。部署已定,待其门客犬之报。其子源幸次郎幸信自继于源次郎文鸠之弟膝下承嗣,明君臣之礼,闻之而惊,上书告久见氏欲反,表于天皇。
天皇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源幸次郎幸信谋,诈令人从府中来,称无名降,召群臣。
梭衣天皇于宫中闻信,意恐,乃曰“我安得罪何故而召我哉虽无道之皇有七驽臣则不失天下,然吾孤无一助,何其悲”
遂除玺袍,出待贤门,西面拜,自请退位曰“愚钝不任天下事。”
古泉天皇故辞之,梭衣天皇侧身不受礼。乃接玺,拟号古泉。
遂诏久见氏曰“吾以古泉之名君临天下,虽病亦应来贺。”
久见氏入,天皇缚之于庭,赐鸩酒,披覆面而葬。
这些话他很熟悉,因为这些话正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让史官记载在上面的。
到底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呢
鬼舞辻无惨已经算不清具体的年份了,因为他活得实在是太久,久到了他几乎快要产生了史书上记载的或许才是真相的错觉。
有时候他隔着无数的文字看着被记载在史册上面的自己,宛如雾里看花。
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不知道。
曾经那么想要元服礼,然而在真正元服之后得到的名字似乎并没有在心上留下痕迹,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
今天
唔。……
唔。
容貌美丽得锋利的鬼物从宽架上挑选了一件黑底藤花纹的色留袖披在身上,侧坐在镜子前为自己梳头。
当髻梳好之后,他对着镜中人微微笑着;这面镜子依旧是铜镜,在西洋镜流行的时候他依旧在用铜镜,这很奇怪,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或者说鬼,会来询问这件事。
在打扮停当之后,已经化为一个美艳女子的人撑起伞,经过一扇扇门,走出这座有些死气沉沉的宅院。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有一个少年正瑟瑟抖地缩在他家的门口,似乎是等待着他出来一般蹲在门柱边上;他做学生打扮,但是应该很是清贫,在夜风里手被冻得缩在袖子里,脸颊通红。
当看见鬼舞辻无惨款款而来的时候,他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似乎是由于羞涩,他说不出话来,有些讷讷。
看在他高束成一个马尾的黑,鬼舞辻无惨勉强容忍了他的无礼,保持微笑问道“请问你是”
“我我”
说出这番话对于少年来说似乎是一件十分大的挑战,但是他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呢地说道“我是冷泉学堂中年级的学生诹访部响凯”
“哦”
“虽然十分冒犯,但是,请问这家的主人是那位源氏吗”
“这里的主人的确姓源。”
鬼舞辻无惨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艳,他那张涂了鲜红口脂的唇微微勾起,带着一点蛊惑与血腥气息“小先生,你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