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部众伤亡殆尽,黄家兄弟叫苦连天,生死攸关之际。只见那半空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下起瓢泼大雨。复光怪叫:“早春天气,恁麽雨急?”喊杀声中夹杂着一两句:“常言道春雨贵如油,这雨来的早,是个好兆头。”霎时,雨水溪流和血流淌,杀声叫声和雷共鸣,刀影人影伴雨疯狂,真是一副瑰丽的厮杀画卷。蓦地,一个士兵抬头看天,惊骇道:“黑龙!”言罢,竟被一条巨爪抓起,抛上半空。众人多被惊吓到了,战战兢兢的抬头望去,却见一条巨大的黑龙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个士兵接进口中,吞入腹中。原来那雨乃是黑龙口中流下来的涎痰,哪里是甚麽春雨。河水中搏斗的众人浑然忘了身处何地,惊骇的注视着头顶盘旋的这条巨龙。但见此龙,头至尾百丈长短,爪至背十丈有余。遍体漆黑,鳞甲山峰突兀。四肢健硕,利爪掣电踏雾。翻翻滚滚身躯绕,盘盘旋旋云端矗。两眼如灯炬,血口似洞窟。银须左右飘,触角朝天竖。能走能游擅飞腾,行云布雨利万物。能隐能显能潜渊,掣电携雷出圣墟。龙吟一声山海荡,唬的健儿心发怵。复光亡魂丧胆,宋威摸摸头颅。黄巢也在颤抖,惊杀几个士卒。规辛峙龙面相觑,牛傲真是个牛犊!那牛傲恃勇,厉声道:“哪来的恶龙,不去养民利物,却来吓诈人?”舞刀跳上云端,就去砍杀。
规辛道声:“牛傲兄弟,回来!”牛傲一意赌胜争强,哪里肯听?峙龙猛然想起,长留山仙师留下字揭,愕然道:“大师兄,仙师曾说黑龙火凤一事,还记得么?”规辛醒悟道:“这就是那条黑龙么?黑龙现身,火凤须在左近,我们不可莽撞冲撞他。”把眼看那条黑龙张牙舞爪,跟牛傲酣战。正是:黑龙原是水中灵,牛傲本属山中妖。两个相看眼不顺,赌胜云端胆气高。黑龙张牙舞爪,来往风云如潮。牛傲辗转腾挪,矫健如猿轻巧。打的地惨天愁雷电转,横冲直撞风雷啸。黑龙双睛放光毫,喷云吐雾战牛傲。往往来来十余合,毕竟牛傲死翘翘。黑龙咬着牛傲腰,嗥叫凄厉命难逃。黑龙将那牛傲吞入腹中,迎空扑下来,一口吞下十几个唐兵,摇头摆尾窜云霄。须臾咽入腹中,复回身俯冲而至。规辛急道:“不好,黑龙是跟我们做对头来的,快撤!”宋威晃过神来,急令撤军,哪里还顾得截杀黄巢,真个逃命紧要。唐兵一哄,作鸟兽散了。复光的车夫,却弃车而去,唬的复光骂骂咧咧,又哭又叫,见那龙张着门扇大小的巨口迎面而至,吓的目瞪口呆。那黑龙睁着两个灯笼似的眼睛,瞪着复光。复光摇手道:“别过来,别过来。”倏地,黑龙打个喷嚏,复光轻如鸿毛似的,嚎叫着飘荡远去。那时峙龙听得声唤,抬眼看到复光撞向山石,忙做法,起一股旋风将复光卷回地面。复光睁眼,吓的尖叫,摸摸身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峙龙道:“是我救了监军大人,好险!”复光道:“回去!回去!”言罢,晕死过去。规辛道:“有那黑龙保护黄巢,我们如何是好?”峙龙道:“黄巢阵营不见孟晓颖,我们从她身上下手,不怕黄巢飞上天去。”规辛点头笑道:“是了是了。听得城中人说孟晓颖生了一个男孩,毕竟虚弱,行不得路,隐藏在来路。我们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那黄巢等众见那黑龙全没恶意,喜形于色,撮土焚香,望空礼拜。黑龙须臾化作一尊神灵,站在岸边。黄巢认识,却是当日梦中黑龙尊者。叫道:“原来是故人。”向黄珪、黄虎、黄豹说了,当日梦中所见便是眼前黑龙尊者,为此捣毁了石女神像。黄珪等人欣喜道:“是我们的救星耶。”合众上前殷勤致谢。尊者道:“黄王久违了!”黄巢道:“自从当日听从尊者话语,捣毁了石女神像,惹来官兵追捕,为了洗冤脱罪,入京赴考,昏君罢我状元,革退不用。后来奇遇玄女娘娘,赐我混唐剑,教我反唐。起兵至今,九死一生干戈扰攘,略无宁日。幸遇尊者救拔,吓退规辛,不然我等性命难保了。”尊者道:“黄王应天顺人,不必忧惧。到那危难时节自有人来相救耳!”黄巢道:“请教尊者我等去往何处,可以容身?”尊者道:“东去吉利,能遇贵人!”说罢,化道黑光,倏忽不见。珏海叫道:“兄弟莫信这孽龙鬼话。”黄巢道:“尊者救拔我们脱离死地,怎能不信他是善言。听他的绝没错。”不听珏海,领着一千多伤残亡命,望东而行。珏海没奈何。
不题黄巢东去,却说林岩驾车,同五鬼护着晓颖,夜住晓行,餐风渴饮,拣小路,走了几日。在一处深山潜藏踪迹,五鬼讨寻饮食,林岩逐日伺候晓颖,一应吃喝拉撒,真个无微不至。也躲了两月有余,早是春暖花开,冰河解冻,一派欣欣向荣景色。林岩道:“唐兵追不上来了。”晓颖道:“怎么寻个有人家地方,才好安身。”复起身上路,那时节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一阵寒风吹过,林岩打个冷颤。解开随身包袱,取出一件袍服,道:“出来的急忙,舅娘也没带几件衣裳,天气冷。我这有件袍子,舅娘权且披着御寒。”晓颖笑道:“林岩,甚是亏你用心。”林岩笑笑,掀起轿帘,去遮在晓颖身上,道:“我们前边去看。”云萍道:“我们去寻些吃的来充饥。”五个分头去了,林岩驾车继续前行。看不尽那春山如黛,莺飞草长燕回巢,一派鸟语花香。那孩子睡醒便要吃,吃的憨态可掬,便是睡。晓颖心存感激,自不用说。忽地,孩子哇的一声,啼哭起来。林岩勒住马,询问道:“舅娘怎的了?”晓颖愁恼道:“方才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像是得了梦靥,一下子哭起来了。”抱着哄,只是哭个不住。蓦地河水中跳出一个全身碧绿,背着龟壳,人面龟背的怪物,厉声道:“打搅我的清梦,是哪家孩子?”唬的林岩魂飞魄散道:“妖怪来了!”晓颖道:“慌什么,用灭魂剑将他斩了!”林岩醒悟,刷的拔出灭魂剑,果是漫天剑气,宛如日月经天。紫毛也跳下车子,去扑咬怪物。那怪物吃一惊,跳下水中,变作一只三足龟就要逃走。晓颖揭起轿帘,叫道:“好个精灵。”林岩踊跃上前,跳下河水,挥剑就砍,但见青芒怒掷,铿锵一声,震得手臂剧痛。林岩叫道:“好个铁甲,险些把宝剑震断了!”睁眼一看,原来那一剑砍在了他背上。晓颖一笑,施展仙法,将手一指,那三足龟便动弹不得。吓的变了人身,伏在水中,求饶。
晓颖道:“这个孽障,也不知在此祸害了多少人。林岩,把他龟头头斩下来!”那怪物惊惧道:“上仙,莫伤我命,我有宝物赠送上仙。”晓颖奇道:“什么宝物?到想见见!”怪物道:“就在这水中。解了法,我将宝物驮上来。”晓颖道:“量你也跑不了。”撤了仙术。那怪物呼喇一声,窜入水下,须臾驮出一物,却是个三足方鼎,高有丈余。宽有三尺,足高四尺。晓颖抱着孩子,跳下马车,欣喜万分道:“真是个宝贝!”鼎的四面铸着天下九州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命那怪物把宝物驼到岸上,方走的几步,怪物惫懒将背一耸,铜鼎丢在岸边水中,便要入水逃跑。林岩情急,灭魂剑闪电出鞘,剑光过处,早将怪物头颅斩掉,叫道:“教你跑!”正是:送宝反被无情杀,灭魂剑下数难逃。
晓颖埋怨林岩杀之急切,嗟叹一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抚摸铜鼎,不住点头道:“没错,这正是失却千年的大禹九鼎。”林岩骇异道:“这便是那个象征皇权的九鼎!它怎么会在此处出现?”晓颖道:“当日规辛要杀我,是我孩子救我性命。规辛说我儿非同凡人,须是永镇镇妖塔,才好保得李唐社稷。莫非此鼎出现,有甚么预示麽?”又看那三足龟,说道:“林岩,去将它背上的壳子截下来。”林岩道:“要他壳子作甚?记事麽?”晓颖笑道:“此龟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千年修炼成精。其背上的壳子坚如钢铁,用作盾牌,可御刀枪伤害。”林岩闻言,欣喜如狂,用灭魂剑去将那怪物背上的壳子砍斫下来,用水洗净血污。晓颖注着铜鼎,道:“这模样狼犺,怎好搬抬得走?”
须臾五鬼讨的茶饭回来,却见水中斜倒着一个大鼎,笑道:“娘娘吃饭了,只顾看它怎的?”晓颖道:“你五个把这个铜鼎抬上岸来。”云萍道:“这有何难?”率领四个跳下水中,一起努力,水中提起来,不顾脚下深浅,一步步挪上岸来。姜福身小力微,只叫:“沉!沉!”程有不解道:“我们落难赶路的人,要这破玩意作甚?换钱麽?”雅椒挣得面红耳赤,咬着牙不则一声。云萍、树伟两个也是不解,拼力抬着。捱着上了岸,放在路中,坐下喘息。程有诧异,跳起身一看鼎内有水,哇哇叫道:“我说这么沉,抬了一鼎的水。”雅椒,姜福几个骂骂咧咧,就要推翻铜鼎,将水倾倒。晓颖却才上车,看那鼎中水里有影,奇异道:“且住!”来至鼎前,轻轻升起,注目鼎中,只见水中山河绮丽,历历如见,规辛、峙龙两个分拨兵将四下追寻而来。晓颖道:“这九鼎竟有这般神奇,难怪周室视如镇国珍宝,讳莫如深。及至归秦,忽尔失去,也是煞费苦心寻找。”蹙眉凝思,如何摆脱规辛追捕。林岩攀上去,见到规辛、峙龙驾云眺望,到吓一跳道:“娘娘,追兵要来了!”五鬼也怕极了规辛,惶恐万状,要寻地方隐藏。林岩道:“娘娘,眼下就莫要这个累赘了,脱身要紧。”晓颖道:“胡说。周鼎是历代王侯贵胄必争的圣物,象征天命所归的皇权宝贝,怎能弃之?”林岩急的要哭,跺脚道:“这不是要命么?”晓颖不假思索,道:“白云萍、高树伟你们五个抬着铜鼎,把鼎藏匿起来。林岩你抱着我儿,躲藏起来,风声过了,就来找我。我驾车把他们引开!”林岩道:“舅娘这太危险了,你一个人怎能敌得过他们?我留下来,驾车引开他们,舅娘抱着孩子跑罢!”晓颖道:“他们追上我,也还有法子脱身。换了是你,性命难保!”说罢,将孩子交给林岩,紫毛跟着跳上车子,晓颖捏一把杂草,使个法变化作驾车的林岩,步随的五鬼。一路往西,绝尘而去。五鬼扛着铜鼎望西北,林岩抱着孩子望北,各自奔逃性命讫。
那规辛、峙龙云端里眺望,早望见一骑车轿风驰电掣般的往西北而行。规辛道:“看那车轿上空妖气缭绕,必是那孟晓颖无疑。快去追呀!”两个流星赶月似得紧追,蓦地紫毛迎风变化了巨犬,窜上云端来战。峙龙敌住紫毛,叫道:“大师兄快去捉孟晓颖。”规辛撇了峙龙,提剑去追。晓颖耳听规辛喊声,念声符咒,向巽地上吹口气,只见狂风匝地而起,刮得天地变色,昏昏漠漠飓风卷着沙石,冲阻规辛。规辛掣出煌灭剑,须臾剑光煌煌,分开尘霾,看得分明,化道电光直扑下来。长剑飞挥,一束冷电划过,车子两个轱辘瞬间炸裂。那马受惊,长鸣一声,不辨崎岖,径直驾车撞下万丈悬崖。规辛急来看时,晓颖跳了出来,厉声道:“规辛,枉为修道之人,须是给我儿对命!”声嘶力竭的咆哮,一手持龟盾,一手挥剑来杀规辛。规辛骇然道:“我不知道车子里有孩子。”晓颖哪里听他的,一味砍杀。躲闪片时,恍然醒悟,道:“你儿流贼孽种,死不足惜。”祭起煌灭剑,剑光电扫霆奔似的射向晓颖。晓颖吓的举臂格架,却见那威力强大的剑光教龟盾抵挡。规辛骇异道:“怎么回事?我的法宝怎么不灵了?”晓颖此时方才晓得此盾,可以抗拒煌灭剑,欣然道:“如何啊?我要你给我儿抵命!”规辛惊异道:“你手上那是千年神龟盾?”晓颖道:“没错。”用神龟盾敌住煌灭剑,飞身一剑刺向规辛。规辛收了煌灭剑,舞剑战晓颖。一场好战:晓颖诓骗规辛,说道我儿夭折。规辛一脸惊愕,无奈短兵相接。揉身互进甚惊魂,幕天剑影风萧瑟。喜的是他宝失灵,杀的他掩掩遮遮。两个崖边争高下,电掣风飘无休歇。这个说:“何苦要赶尽杀绝,不如早归镇妖阁!”那个说:“休仗法宝逆天命,大放厥词绕口舌。”这个一手持剑一手盾,进退裕如英姿特。那个左遮右架鏖气力,精微尽展战仙娥。这个体若花枝随风舞,春风俏步眸光澈。回环连发虚实交,不让须眉女中杰。那个自视甚高人仰敬,镇妖宝阁第一邪。追魂索命手段高,长留门人自有别。两个从地上打到山巅,山巅跳上云端,反反复复厮杀数十合,精神倍增力不竭。必要见那输赢,哪个敢露胆怯?两个本是宿敌,要把仇人填于沟壑。
又打数十合,峙龙瞥见规辛久战不下,一时焦躁,使个法术,幻化出上百水族妖兵,摇刀舞枪来围攻晓颖。晓颖心慌意乱,打不过群妖,飞身而走。规辛趁其不备,背后下手,祭起煌灭剑。晓颖不及提防,被剑气所伤,须臾昏死,坠下云端。紫毛咆哮,跳将过来要扑咬规辛。规辛急持剑招架,那紫毛亦被煌灭剑雷霆万钧的剑气,打的变了原形,凄厉的吠叫着,栽下云端,生死不明。规辛以手加额道:“侥幸!侥幸!”峙龙问:“如何大师兄敌不过那孟晓颖了?”规辛道:“谁知她从何处得到神龟盾,煌灭剑奈何不得那盾,故而久战不下,幸好师弟出手,使她分心不敢恋战,我才乘机将她打伤。如今我们快去搜寻,莫要教她跑了。”两个按落云头,矗立山巅,极目远眺,方圆百里山峦连绵起伏,云遮雾罩,虎啸猿啼,毕竟不知坠向何方。峙龙道:“她已然伤重,昏死过去,摔下来九死一生。”规辛道:“去找找看!”两个寻路下山,真个山深林密,谷壑嶙峋,却往哪里找寻踪迹?找了一日无果,规辛道:“我们回去,教宋威调集人马,就是把整片山域翻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回转军营,不在话下。
却说林岩抱着孩子跑了一程,藏在一颗柏树下,遥望半空规辛、峙龙两个腾云过去,喘息道:“这两个杀星,阴魂不散。多时不见,还这么嚣张!”小憩一会,起身又走。那孩子却啼哭起来,林岩道:“这孩子饿了,怎的好?我去找他娘,撞上规辛,可不送了小命麽。”寻思找个人家,喂他些稀饭糊口。又不敢走大路,只拣荒僻无人烟的地方走。不上一箭之地,却见那山坳中炊烟袅袅,升腾起来。林岩大喜道:“那不是个人家么?”径直过去,只见竹篱茅舍,柴扉洞开。林岩俏步入内,却无人声。环顾那院子里东边陈列着十八般武艺。是哪十八般?乃是刀枪剑戟、棍棒槊镋、斧钺铲耙、鞭锏锤叉与戈矛。墙上挂着宝雕弓、神臂弓、游子弓、霸王弓,悬着数壶雕翎羽箭,弓弓精美,箭箭犀利,飞禽走兽逢之必亡。又有那麻绳套索,挠钩飞石,袖箭短刀,罗网蒺藜丧门钉,堆堆簇蔟,密密麻麻,捉禽捕兽神鬼也怕。西边架子上吊着狼虫虎豹,野猪麋鹿,狡兔飞禽各色禽兽皮毛肉食。又有那练气力的石锁石墩,射箭的靶子,磨面的磨盘。篱笆外数十亩开垦的良田,种菜的田畦,圈养的鸡鸭猪羊。林岩啧啧道:“好一个山中自耕自食,自力图生的好汉。”
到了门前屋内传出几声咳嗽,倒像是个年老的妇人。那老妪屋内道:“呀,我听的脚步声,莫不门外有人么?”林岩接口道:“老妈妈,是我。我是个落难的,路过此间,我的孩子饿了,有稀饭给他喝口,不白喝你家的。”老妪道:“哦,是个逢难的外乡人,应该接济。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苦命人呢。”说话间,开了房门。只见那老妪,颤颤巍巍古稀容,皱纹如刻慈祥貌。手扶拐杖声音响,老态龙钟披袍袄。见那林岩抱着孩子,嘻嘻笑着,急忙让进屋内。老妪抱过孩子,笑笑道:“好孩子,奶奶给你喝粥。”揭开锅造,盛了一碗粥饭,用汤匙小心翼翼的喂孩子。林岩见老妪抱着孩子,极是喜爱,问道:“老妈妈家里人呢?”那老妪唉声叹气道:“老头教山贼杀了,大儿子被捉去充军,打战死了。小儿子垦荒养我,活活累死了,如今只剩的我孤寡一个。”林岩感叹老妪命运多舛,感伤一回。须臾,孩子吃饱,不哭不闹,露着甜甜的笑,沉睡过去。老妪道:“年轻人,我劝你呀,就把这孩子留下给我做个伴罢!”林岩惊讶道:“老妈妈怎说这话?”老妪道:“眼下狼烟四起,兵连祸结,你带个孩子在外漂泊,行止不定,难不成教这孩子跟你遭罪?我这深山老林,鲜有外人到来,正是个养生彼害之所在。这是好话,三思!”
当时,林岩如有所悟,喜道:“果然能养的孩子长大成人,然后教他亲生爹娘来接回去,可知好哩。只是未曾求得他娘允许,我怕回去见责,反而不美。”老妪见他不肯,勃然变色,蓦地变了脸,却是功沾三界,德润众生的黎山老姆。唬的林岩磕头礼拜,口称死罪。老姆道:“起来回话。”林岩战栗起身,垂手侍立,聆听教训。老姆道:“这里有户人家姓赵,与这孩子大是有缘。你可去告知其母,无须挂虑。孩子的养父母来也!”言罢,飘然不见。林岩愕然僵在原地,倏忽听得门外传来,一群猎狗狂吠的声音。一个汉子道:“呀,有人来过家里。”一个娇滴滴妇人声音道:“莫不是进贼了?”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却见林岩站在家里,床榻上躺着个孩子。那汉子睁着一双豹眼,厉声道:“你是哪里来的野汉子,闯入我家作甚?”林岩见那面貌粗犷的汉子,身着豹皮肩扛麻绳,斜挂雕弓,壶插羽箭,手提三股钢叉,壮如铁塔,凶神恶煞似的模样。那个妇人面容姣好,飒爽英姿,手提宝剑,腰插飞刀,也是女中之魁。见那汉子发问,吓的腿软心慌,下跪道:“我不是贼,方才路过借口米饭喂孩子,不期遇上壮士,望祈海涵,宽宥失礼之过!”可怜巴巴祈求。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妇人见孩子乖巧,模样俊秀,喜欢道:“赵郞,都是落难的人,怪罪他作甚?快来看这孩子多好,可不是上天送来给你我的。”姓赵的汉子就挺钢叉,要戳杀林岩,叫道:“咄,杀了你,如同宰个畜生。”林岩吓的魂飞魄散,一跤跌出门外,叫道:“这家子抢人呀。我把孩子送你做儿,千万别伤我性命!”那汉子哪肯干休,挺叉便刺。林岩情急,掣出灭魂剑格架,两个打到院子里。一场恶斗:林岩娇弱身无力,猎户猛恶赛豺狼。私闯民宅难说理,撞着恶煞不须官。这个挺剑那个叉,吆喝恶斗手中忙。灭魂剑灭鬼驱邪,三股叉倒海移山。这一个凑巧路过,遇一个强梁。那一个膝下无儿,灭口防东窗。剑来青芒掷,叉往逐冷电。盘旋进退气势汹,扣人心弦惊破胆。猎户下手真狠辣,杀得林岩头冒汗。七八条猎犬围裹,吠声聒噪怎不慌?林岩渐觉后劲不继,说:“你这猎户好残暴,送你孩子要灭口。”猎户道:“你见我高强想脱身,官府出首罪不轻。哪有生父弃亲子,要说狠来你最狠。”林岩道:“我非孩子亲生父,他姓黄来我姓林。”那汉子便住手,问道:“孩子不是你生的,却是谁家的?为甚你抱着到此?敢说一句谎话,一叉子戳你三个透明窟窿!”林岩暗吃一惊,编谎道:“孩子生父已入土,生母如今不知踪。抛却累赘我身轻,随他异姓挽残生。”那汉子果然愚鲁,弃了钢叉,笑道:“果然,我们有缘!之前我生了几个儿女,就是养不活。眼看年近半百,膝下无子,夫妻两个愁苦,有个老神仙,说抱养一个养老,富贵不可言喻,没成想今日送上门来。可不是缘分!”邀请林岩进屋,整冶酒饭招待,都是狍鹿獾兔山中野味。
酒过三巡,已然熟络许多。林岩得知那汉子名唤赵胜,糟糠名唤冯茹。酒足饭饱,辞别出门。倏忽一阵风驰过,五鬼扛着铜鼎跳在院里,争争吵吵。林岩正掉不下,一见他五个满心欢喜,道:“你们几个如何至此?”云萍道:“我们只怕被规辛发现,躲藏多时,这才起身。谁想跑到此处,落了下来。你却在此,孩子呢?”林岩上前,附耳低言,将黎山老姆说话跟他五个说了。五个笑道:“小主子在此乐享自在,强如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好。你大可去找他娘亲,说起此事衷曲,他娘也该高兴。我们伴着在此,护佑小主子长大,它日黄爷得志,便来相会,阖家团圆。”林岩甚喜,前去说了小主子本名姓黄名霸。那汉子笑道:“我姓赵,就将孩子取名赵霸,学的我一身本事,在这山场称王做霸!”五鬼便将九鼎献给赵胜,说是宝贝,自称是故主下人,情愿在此侍奉小主子长大成人。赵胜哪里识得这是镇国神器,只视作一般铜铁,又听他说是以前下人,人前卖弄手段,却有千斤膂力,举起铜鼎放在宅子后边山坳,笑道:“这鼎真个沉。”云萍等钦仰万分,顺势上前奉承,说是愿提鞭坠蹬,鞍前马后效劳。赵胜甚喜,说道:“我赵家真是福星高照!喜得贵子,又得强助狩猎也!”林岩自是无虑,欣然上路。正是:饶是天上麒麟子,也须人间磨砺成。
林岩一身轻松,出了深山老林,见那官兵沿路设卡,画影图形,追捕晓颖,还有自己相貌。到吓一跳,自语道:“舅娘却在何处?”绕过大路,专走那僻静清幽的羊肠小道。沐风栉雨,走了两日,却见那璧厢,一对官兵吆吆喝喝,熙熙攘攘,拿刀持枪。如获至宝似的抬着一个人,飞也似的往回跑。林岩急睁眼看时,叫声:“苦也!”他们抬着的正是昏沉半死的晓颖,大路上走一路向东。林岩两眼掉泪道:“却教我如何搭救她的性命?送到规辛、峙龙手上,更是无计可施了!”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提剑跳下山坡,喊一声:“你那官兵,看我是谁!”官兵听的呼喊,转头一看:“呀,那不是流贼林岩麽,快捉了他,又是一场功劳!”十数个将兵呐喊杀奔而至。林岩掣出灭魂剑,力战那如狼似虎的官兵,却哪里招架得住,被杀的手忙脚乱,头晕目眩。一璧厢被打翻,夺了宝剑,生擒活捉,绑个结实,随军而行。林岩恓恓惶惶,眼泪纷纷,感叹此去性命休矣。及至到了汝州,晓颖只是昏死不醒,规辛注着遍体鳞伤的晓颖,唏嘘一场,说道:“明日带她回去镇妖阁。”一面教把林岩关入死牢讫。峙龙道:“孟晓颖如果醒来,必是寻死觅活,怎肯情愿去镇妖阁,就是强带她去了,也不和顺。”规辛道:“似此怎生是好?”峙龙道:“我有一着,除非教她忘却前生记忆,哄赚她说是我镇妖阁门下弟子,便再也不会留恋黄巢,又可以威胁黄巢。”规辛甚喜。峙龙即将珍藏的秘药,送入晓颖咽喉,用水灌下腹中。有道是:斩却前缘顿金锁,超脱迷雾忘前生。规辛笑道:“这下好也!真个重获新生一般,更便于我们掌握。”不胜欢喜,好不得意。又使道家良药内服外敷,用在她的身上,伤痕须臾痊愈。却见神龟盾旁另有一剑,拿在手里,蓦地拔出鞘,怪道:“这是长留门仙师挂在洞中的法宝,为甚在这个小子手上?”百思不得其解。得了两件异宝,自是满心欢喜,一边把玩回屋去睡。
却说林岩下在狱中,一听宋威说明日处斩的话,捶胸哭嚎掉泪,牵连牢头狱卒,也随着掉了两颗老泪。一个个苦劝他看破放下:“林小将军死生有命,我们会给你烧楮钱,金银元宝。”一个说:“林小将军尚通禽言兽语,下到阴间,阎罗王也会器重,委以要职!”林岩哭的哽咽道:“死的不是你,你们哄我说风凉话。人都死了,孟婆还会教你记得前世?”闹到半夜,各自散了。林岩哭闹的疲惫,脸上挂着泪痕,靠着墙壁合眼睡去。倏忽有人推一推林岩,唤道:“林岩林岩,醒醒!”林岩微睁眼睛,一看是个怪模怪样的神君,唬的问道:“你是哪里神君,唤我作甚?”神君道:“我乃此间城隍是也。”林岩登时吓的魂不附体,手足无措道:“我还不是鬼,你来拘唤我作甚?高抬贵手,等明日我死后,再来拘我魂魄吧。你们阴间,也这么急着催命么?”城隍道:“莫怕莫怕,我不是来拘你魂魄的,是来救拔你脱离苦海的。”林岩吓的摇手道:“不不,我不跟你去。跟你去真个难活!”城隍笑道:“你家黄王前世乃是我的上司,你的寿算未到,怎敢讨你性命。”林岩道:“我明日就要死了,哪挣得这一夜?”城隍道:“啰唣甚麽?快跟我去。”拉着他就走。
那锁子坠落在地,牢中狱卒都鼾睡,哪里晓得林岩就随着城隍出了牢房重地。直至外边月明星稀,寒光数电,鸦鸣雀噪,鸡鸣犬吠之声在耳边回响。林岩方知重见天日,如在梦中迷迷瞪瞪的。倏忽对面一队迎亲八抬软轿,数十个吹鼓手,吹吹打打披红挂彩,逶迤行来。看着甚慢,却是快极,眨眼已到跟前。林岩惊异道:“谁家深更半夜娶亲?须当回避!”城隍道:“不是迎亲,这是阴兵借道哩!快上车去耶!”将林岩推一把,林岩一个趔趄,撞将过去,吓出一身冷汗。原来那迎亲队伍都是鬼魂,哪里有个肉身?林岩毛骨悚然的坐在轿子里边,手一碰,身边软乎乎的,低头一瞧,赫然是舅娘晓颖。此时晓颖身上穿着凤冠霞帔,红艳艳的一身喜服,比常倍觉美艳动人。林岩禁不住心头激荡,叫道:“城隍神君,这是何意?”城隍嬉笑道:“教你做一回新郎耶。”林岩骇道:“不不,当不起,不当人子!”要跳下软轿。城隍道:“本神君奉了东岳大帝之命,方才敢使个阴兵娶亲之术,从规辛手下偷取仙娥出来,莫要自坠魔窟。被他发觉,多费手脚,反而不美。快走!快走!”林岩权且忍耐,幸喜神龟盾,灭魂剑也被偷取出来,放在身边。那阴兵驾着阴风,穿壁越墙如若无物,一路吹打望西而行,真个风驰电掣鬼魅风,阴兵借道神祇避。
晃眼走出了千里之外,在一处山麓停下。林岩一觉醒来,睁眼见四下旷野寂静,鸟语花香,怀中抱着晓颖,哪里还有阴兵邪魅?林岩道:“这个城隍真惫懒,把我们撇在这里露宿。全没送佛送到西的好心肠!”放开晓颖,起身去将灭魂剑挂在腰间。此刻晓颖苏醒坐起身来,病恹恹的注着林岩,说声:“我口渴,给我水喝!”林岩笑道:“舅娘醒了,我去打水。”幸喜身边带着水囊,急匆匆去河里打水。晓颖抹着额头,头脑昏沉,自语道:“我叫九娘,他是谁?”有道是:错把舅娘听九娘,难免枕边换新郎。须臾林岩打水回来,把水囊给晓颖,晓颖接了喝了几口,抬眼问:“敢问公子是哪个,为甚知道我叫九娘,我的本名是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林岩闻言惊骇,跌足怪道:“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晓颖道:“嗯,以前的事一些也不记得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穿着的新娘衣裳,却在这荒山野岭?”林岩惊得瞠目结舌,暗道:“怎么回事?莫不是摔坏头,忘了之前记忆了?我可怎的好?”眼前是艳丽无双,天人之姿的晓颖,四目相交,她眸若秋水,似清泉,怎不教他眼中喷火,便似雪狮子向火,早软了一边。转了一念,暗喜道:“城隍说的不谬,我好做了一回新郎,她该是我的人了。我那苦命的舅父,四处厮杀,一意侵夺李唐江山,怎不辜负了美景佳人?常言道宁教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日事发,死也好道值了。”大凡人的第一念是好的,一旦转个念头,就要做出没天理的事来。那林岩哪管好歹,便扯个谎言道:“你是名唤九娘,原名孟九娘,我是林岩,你的夫君。昨日迎娶你,路遇劫匪,你我一路逃奔,你摔了一跤,想是摔坏了头。”晓颖道:“嗯,那你我的家却在何处?”林岩擦鼻涕,掉眼泪,虚情假意道:“哪里有家?盗贼蜂起,家园都被土匪兵痞强占,家人也死绝了。我们找个好地方,重新过活建新家罢!”长吁短叹,假意难过。去牵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拉她起来,又把神龟盾拴在腰间,相携而行。
行不到半日,林岩见那路旁有所荒废的宅子,又依山傍水,田畦广袤,暗喜道:“这里落脚却好。”一笑道:“便是再走百里,也无人烟。倒不如就在此间安居乐业,逍遥过活。”晓颖道:“妾身不懂得生计,全凭林郞裁处则个。”两个进了院子,复至屋内,那锅灶碗盆,桌椅板凳,床铺被褥家伙什一应俱全。两个俨然真个夫妻,同心协力把个屋内屋外洒扫整理的焕然一新。林岩听那禽言,晓那兽语,早知数里外死了一只鹿,满心欢喜道:“今晚吃饭有着落了。”提剑赶去,打散来争食的,背着就走。那鸟雀聒噪,骂他夺人口食,道:“林岩林岩,你吃肉我吃肠,肠子挂在枣树上。”林岩道:“不教你们白忙,肠子挂在树上,任你们啄食。下回有好事记得作成我。”那鸟雀欢喜尾随来家,林岩果不食言,砍斫、料理好了鹿肉,将肠子皮毛挂在院里树枝之上,鸟雀叽叽喳喳哄抢啄食。一头打水,寻柴觅火,锅里煮了鹿肉,晓颖问道:“树上鸟雀吵闹什么?”林岩道:“他们说娘子美丽哩。”晓颖欢愉道:“你真会说谎话。”林岩暗吃一惊,莫不决撒了,颤声道:“你说什么?”晓颖道:“我说你胡编鬼话,说什么鸟雀道我美,你怎能听出他们说话?”林岩吁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到放下来,笑道:“我真个知道哩。”晓颖道:“骗人。”林岩道:“我慢慢跟你细说,这还有段奇遇哩。”一璧厢吃了饭,晓颖收拾碗碟桌面。林岩心痒难搔,笑指夜幕,道:“夜深了九娘,明日收拾罢!”就来搂抱寻欢。晓颖忘乎所以,视作亲夫,哪里推辞?正是:林岩本是纨绔子,窃玉偷香手段高。喜的是她忘记前生,爱的是她天使容貌。这一个醒眼看醉人,温言软语搂蛮腰。那一个蛾眉微带蹙,心慌意乱神颠倒。这一个不是柳下惠,眼馋她魔鬼身材,怎肯轻饶?那一个原是天上仙,没张智思凡下界,肇始有报。
不题一夜鱼水合欢,成就夫妻。却说规辛、峙龙一晚不见了林岩,晓颖两个踪影,甚是怪异,觑面尴尬。宋威震怒,把那牢头狱卒,守城将兵尽数捉来,拷问是哪个放走了人犯,真是个个叫冤,人人喊苦。苦毒用刑,也打死了几个,就是一无所获。规辛道:“这不是他们私放,乃是鬼神所为。我跟三师弟去找找来。”两个半云半雾,以汝州为中,向南朝北,望东至西,径过千里远近搜寻,也找了几日。这日见那正西上一对男女,坐在屋前谈情说爱,聊天打趣,似乎是他两个。规辛按低云头,仔细一看,气的叫道:“这两个男女却走在这里,逍遥自在,害得你我好找。”峙龙道:“我下去捉他们。”规辛挥手道:“且慢,你看他两情意缠绵,如胶似漆,莫不是做了甚麽苟且?”峙龙道:“是了!是了!那孟晓颖忘了之前记忆,莫非教那林岩拐了在此,做出没下梢事体来。”规辛道:“他们哪有那等手段,悄无声息逃出森罗戒备,固若金汤的汝州,必有鬼神帮衬。既然她已经忘了前生,倒不如就教他们在此快活。”峙龙道:“恁么便宜他们?”规辛道:“那孟晓颖虽然忘了记忆,仙术尚在,动起手来也费手脚。倒不如教他们自家窝里斗,黄巢晓得林岩乱伦玷污他的婆娘,怎肯干休?不费你我动刀兵,管教他们自掘坟墓。也可免得将她镇压塔中,授人以柄!”峙龙道:“这便叫自作自受。”说话间,渐行渐远,再不管他。
回到汝州,规辛、峙龙说起其事。宋威笑道:“当真如此,饶过他们也罢,教那人们看看黄巢家门多么肮脏不堪。”二人点头颔首,似有所思。宋威道:“我们还是起兵去追黄巢罢!”规辛道:“黄巢不足为虑,只是未曾找着那个孩子,我心难安。”宋威道:“区区一个乳臭未干小儿,能掀得起什么滔天大浪,直教两位道长这般懊恼。想他多日断饭,恐怕早不在人间了罢!”规辛道:“但愿如此罢。不过,宋将军且不要忙于追击黄巢,容我们兄弟前去干事,然后再来相见,约会攻打。”宋威道:“这是为何?”规辛道:“仙师曾言黑龙火凤之事,当日那条黑龙暗助黄巢,我们须是前去找着那条黑龙,探他是敌是友,方好下手剿除黄巢。”却不敢言明黑龙火凤,当主天下的话。二道就此起身,驾云而去。倏忽,那风穴大王乘着冰雪融化,春回大地,率领群妖前来兴师问罪。汝州城头上却换了旗帜,笑道:“迟来一步也,那黄巢覆灭了。”径至帅府按下云头。唬的宋威出来礼拜。风穴大王道:“规辛道兄何在?”宋威道:“前脚刚走,上仙是哪位?”老妖道:“吾乃风穴大王是也,前番助阵,不意教雪女幽困洞穴,天气回阳,我等复出来助阵。岂料乱贼已平。”宋威欢喜道:“流贼远遁,此城属唐。大王降临,蓬荜生光。”就请妖王登堂入室,奉座献茶。妖王道:“既如此,我等权且住在此处,等候规辛道兄回来,如何?”宋威笑道:“难得大王肯施援手,仗义相助,本将求之不得啊。”一面教部下给众妖安排下塌处。老妖欢喜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