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霁。”
“……”
“陆明霁。”
“……”
连叫三?遍他名字,路琼眼前的后脑勺巍然不动。
她看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发车,检票口已经排起长队。
路琼捏着他掌心催促:“我就要走了,你回?头。”
陆明霁冷着脸:“干什——”
“么”字停在?嘴边,右侧脸颊一暖,轻如羽毛的一个吻落在?上面。
路琼浅浅一碰就分开,她看着他眼睛:“我会?想你的。”
话说完,她留下一句“开学见”,拉上行李箱往检票口?走。
背影渐行渐远,淹没至人群中。
留下陆明霁在?原地?心跳如擂。
*
京北到青省的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
路琼抢到下铺硬卧的车票,看看书?玩玩手机再睡会?儿觉,车程不是特别难捱。
只不过?一天一夜火车坐下来,多少有点不舒服,同隔间?上铺的大爷呼噜声震天响,她一晚上睡得迷迷瞪瞪。
隔天早上抵达青省西市,路琼眼底有些泛青。
车站有客运大巴,十分钟后正好有一趟开往岷县的班车,路琼买票再进站,对应着车牌号找到那辆客车,放好行李,在?靠窗位置坐下。
去县城的一路上还算平坦,县城回?村的那条道才最难走。
路琼家里是岷县下属的一个小山村,各方面资源都落后,村里没有一马平川的柏油路,都是人们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土道,坑坑洼洼,一经下雨冲刷,道路就会?随机变换成另一种样子。
客车不允许通行,怕出危险,在?柏油路的终点停车。
回?村还要再走一个多小时,路琼运气?好,遇到村里一位去县里儿子家赶早回?来的老?伯,老?伯先认出她,就载她一段。
老?伯跟她热情闲聊:“点点这次回?来多久啊?”
点点是路琼的小名,小老?太太取的,她没什么文化,小学都没读完,老?一辈人又?都迷信贱名好养活这一说法。
不过?“路琼”这个名字,小老?太太倒是没随意。
她妈生完她没多久,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上户口?前小老?太太问她妈她叫什么,她妈根本不用心,就地?取材,说叫路穷。
姓氏小老?太太没意见,随她妈姓,她嫌名晦气?,本来家里生活条件就不好,还要带在?名字里宣扬。
不再问她妈,抱着她给她去上户口?时,小老?太太问工作人员有没有什么含义好的字。
工作人员耐心找出几个字,小老?太太一眼相中“琼”这个字。
巧得很和穷同音,意义却大相径庭。
穷指一无所有。
琼,是美好且珍贵的。
三?轮车噪音大,老?伯没等到路琼回?话,以为?是自?己没听见,偏过?头拉长音:“啊?”
路琼回?过?神:“寒假放一个月。”
“那挺好那挺好。”老?伯夸赞:“咱们村十几年就出你这么一个大学生,还考到京北那样的大城市,真是不容易。”
他感慨:“上一个大学生还是你妈妈,可惜……”
老?伯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止住:“别往心里去啊点点,伯伯我嘴笨。”
路琼不在?意这些。
村里民风淳朴,偶有口?角,但都没坏心眼。
况且,她妈的事情满村皆知。
她妈当年学习也?很好,十几年前岷县的教育资源更为?差劲的情况下,她妈还能拿到一所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很了?不起。
高?考结束那年暑假,她妈外出打工赚学费,想减轻点家里负担,结果遇人不淑,在?舞厅打工时对她生理意义上的爸一见钟情,被骗身骗心,刚上大一就怀孕休学,生下她后才知道对方已有未婚妻,婚期将近。
那个男人不爱他的未婚妻,但也?不会?反抗家里悔婚转而娶她妈。
除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妈。
她妈性?格随小老?太太,刚烈。
真真切切爱过?,经不住这种欺骗与打击,受到重创后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小老?太太恨她妈不争气?,禁不住风浪,更恨那个欺负她女儿的男人,可她又?不能去找他拼命。
路琼记事起,小老?太太就成日在?她耳边以她妈为?例教育她要擦亮眼找男人,然?后再一通咒骂那个男人。
或许咒骂的次数太多,老?天听到小老?太太的诉求,或许是那个男人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