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梅不知想起什么,眼角突然泛起泪光。她用手绢摁了摁眼角,“你还年轻,只要先把身子养好,往后还能怀上孩子的。”
这话,当然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想安慰安智熙,但听在此刻的她耳里,却让她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她穿越重生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他们梅家繁衍子嗣的。可只要她是安智熙,她就必得肩负起延香续火的担子,也就是说……她得跟梅意嗣一起“做人”。
老天爷啊,光是这么一想,她就觉得下身又疼了起来。
见她皱起秀眉,一脸痛苦,罗玉梅警觉地问:“哪里疼吗?”
“都、都疼……”她是连头都疼了。
“忍着,待会儿我着人去请郎中,给你抓几帖安神止痛的药。”说着,罗玉梅轻拍她的手背,“你先歇一下,为娘的先出去了。”
“谢谢母亲。”她两只眼睛切切地望着婆母,满是感激。
连着几日,罗玉梅一日至少到院里探望安智熙三趟,还着人悉心张罗着她的汤药及产后照护。倒是梅意嗣,每天只是早晚来瞧她几眼,惜字如金,也没说几句体己安慰的话。
话说回来,她也不稀罕他的关心,他越是冷淡,对如今的她来说越是轻松。最好之后他也是跟她相敬如“冰”,免得她还得伤神要如何应付这个陌生的丈夫。
再说,他跟原主是如何成的婚,他又是如何看待她及她娘家,她心里可透澈得很。原主虽是个性情不羁的女子,但毕竟生在封建时代,行事作风还是难免有所节制,处处小心且忍受着。丈夫对她如此冰冷冷,她都能受,换了是她,才不想跟他做对假面夫妻呢!
宝儿刚伺候她喝完苦涩难以饮咽的汤药,便听见房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承爷,夫人说了,太太暂时不适合见客……”房嬷嬷说着。
“我不是客人,也不是外男,是嫂嫂的亲人。”憋了好几日都见不着犹如姊姊般的嫂子一面的梅承嗣在外头说着,“嫂嫂差点没了命,我就是想见她一面,不然能说上话也是可以。”
“承爷,你就别为难老婆子我了,夫人她已经说……”
“我母亲现下不在,她到南天寺拜佛去了。”梅承嗣悄声地说:“房嬷嬷就通融一下,让我跟嫂嫂说两句话吧?”
听见梅承嗣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安智熙跟宝儿互看一眼。记忆里的梅承嗣跟原主可真的是感情极好呢。听他口气里满满的关心及忧急,看来是真的把嫂嫂搁在心上了。
“宝儿,你去跟房嬷嬷说……”她稍微挪动一下身体,不让身体的重量偏向独边,“让承爷在绣屏外说话吧。”
宝儿点头,脸上带着安智熙有点不太理解的喜悦。
“是。”起身,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听见宝儿跟梅承嗣对话的声音。
“承爷,太太唤你在绣屏后说话。”
“就知道嫂嫂会见我!”他欣喜地道。
梅承嗣入到房内,安分地站在绣屏之外,“嫂嫂,你还好吗?”
那声音还有点稚气,也是,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如果在二十一世纪,才只是个国三或是高一的学生呢。
“小叔,我还好,只是身子虚乏,脸色差,不好见你。”她说。
梅承嗣顿了顿,有点欲言又止,“嫂嫂,你、你可别太伤心……”
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原来是担心她失去孩子而伤心呀。
“谢谢你,我没事的。”
“嫂嫂放下了便好。”梅承嗣偷偷松了一口气。
“小叔,劳你忧心,真是惶恐。”
梅承嗣咦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不解,“嫂嫂今天怎么如此客套?你过往同我说话从不是这样的……”
“……”原主与他情同姊弟,自然不会如此客气。好吧,看来她得把自己跟弟弟相处的那一套搬来,才不会显得如此生疏。
“我命都去了半条,哪有气力跟你笑闹?”她说:“待我养足了精神,恢复体力,你走着瞧。”
听见她这些话,梅承嗣安心地笑出声音来。“这才是我认识的嫂嫂。”
“对了,你方才说母亲去南天寺拜佛了?”她话锋一转,“你没跟去?”
“不了。”他说:“母亲除了替兄长跟嫂嫂求子嗣,还去给我求姻缘呢!母亲约了那个专替人点鸳鸯谱的郑大娘,想必是顺道邀了其他太太小姐想跟我相看,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呢。”说着,他不耐烦又懊恼的啧了一声。
十五、六岁正是个叛逆的年纪。听着他说话的口气,安智熙都忍不住想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善尽嫂嫂之责劝慰他,“你也到议亲的年纪了。”
“就算是当婚之龄,我也希望对方是个与我情投意合的姑娘。”他有点气愤地说:“盲婚哑嫁算什么呢?”
哇,没想到这位梅家大房二爷崇尚的是自由恋爱呢,真是太可爱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人皆是如此。”
梅承嗣似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盲婚哑嫁四字,冒犯了还躺在床上的安智熙。
“嫂嫂……”他因气愤而有点高亢的声线顿时压低,“你嫁入梅家前,跟大哥素未谋面,你是如此见多识广、爽朗开阔的人,怎会愿意接受父兄安排嫁给大哥呢?更何况还是继室……”
安智熙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过往两年来关于原主的种种。
是的,原主确实是在父兄安排下嫁进梅家的。虽说她心里老大不愿,可为了安家的生意买卖,不得不做此安排。
说她心里没半点愤怒不甘,那是骗人的。可当她见到梅意嗣的那一瞬,那愤怒不甘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