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一夜的远洋跋涉,朱高燧所带领的两艘宝船终于得以靠岸,而他也终于领略到了小琉球的真容。
此处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落后,作为孤悬海上的一颗明珠,这里物产丰饶,四季如春,姑且可以算做是一处人间仙境。
这里的码头较之福州虽然还有些规模上的差距,可是要停靠两艘宝船确实足够。
只是让朱高燧意外的是,原本自己所想的此地百姓纷纷涌向码头,想要依靠做力工赚取银两的情景并未出现,这里几乎无人往来,完全就是两座空港!
朱高燧站在甲板之上,看着面前的场景,表情不由得阴郁起来。
他叫来罗大义,同时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禀王爷,这是云林县,常驻百姓约有近万,是这附近规模最大的一处港口了!”
“你之前遭遇流寇,就是在这个地方吗?”
“没错啊,这里距离福州最近,同时百姓也最多,在这里靠岸,方便我们做生意啊……”
罗大义一边说着,一边站在甲板上往下看。
只看了一眼,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原本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港口,如今竟是空无一人,一片肃静。
他们这宝船上还有许多粮米未曾卸下,朱高燧原本是想在此处征召码头工人为他搬运货物,同时拉近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刚一登岛,竟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朱高燧面色阴郁,口中冷笑一声:“这群海匪,果然有些手段!”
海匪为何能够将此处百姓训教的如此服帖,就是因为他们的高压强权,让这些百姓生不出反抗的胆量。
你朱高燧身为赵王,地位尊崇。
我们动不得你!
但是我可以让所有百姓都不买你的账,让你的船烂在港口,让你的粮食彻底发霉,你又能如何?
朱高燧是个聪明人,他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这里不是福州,不是大明管辖的区域,不是他这个赵王爷咳嗽一声,地面都得颤上三颤的地界!
这里是小琉球,海匪盘踞,流寇肆虐,是真正的弱肉强食的地方。
朱高燧深吸口气,转头对罗大义说道:“没人搬运粮食,咱们自己搬,派人把那里的库房打开,按照我的吩咐做……”
罗大义此时俨然成为了朱高燧的大管家,他率领船工,撬开上锁的库房,将一袋袋“粮食”搬了进去。
从始至终,朱高燧都站在甲板上关注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而他脸上的笑容,也始终不曾散去。
既然这群海匪已经率先出招,那他身为赵王,理应接招才是。
今天他就要让这群海匪知道知道,什么叫不是猛龙不过江!
远处一座哨楼内,刘江手远眺着在宝船外搬扛货物的众人,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散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朱高燧究竟是有什么手段,想要强占我刘江的地盘?姥姥!”
一旁的留着小胡子的军师,闻听此言十分狗腿的说道:“那当然了,这片地界,就只有您刘爷能够一手遮天,其他的什么这王那王,老百姓一概不认,即便到了这里,也只能吃瘪!”
刘江哈哈大笑,一把拉过身旁的师爷:“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他们加加码,把他们的仓库给我抢了,里面拿不走的就都给我烧了,总之一丝一毫的东西都不许给那个姓朱的留下!”
刘江摆明了是要和朱高燧对着干,自然不会给对方丁点喘息之机。
师爷闻言连连颔首,吩咐左右手下,今晚要把那间仓库搬空!
但让他们感觉奇怪的是,朱高燧手下的船工只从船上搬了一阵货物,随即便又将宝船驶出了港口,也不远离,只是在距离港口几十丈远的地方抛锚停驻,埋锅造饭!
师爷对于朱高燧的这番举动颇为不解,反倒是刘江对此不屑一顾:“他们应该是知道了刘爷我的厉害,知道在岸边落脚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你,叮嘱一下手下的兄弟,让他们今晚都给我机灵一些,明白吗?”
师爷连连称是,可仍对朱高燧的这番举动颇不理解。
在他看来,朱高燧身为大明王爷,又是靖难之役的绝对功臣,怎么可能胆小到连一群海匪都惧怕的程度?
他知道刘江今天已经和韩飞闹翻,如今已经是孤立无援的局面,于是便对此留了个心眼,叮嘱手下将自己的心腹替换下来,将刘江的人顶替上去。
如此就算出了意外,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毕竟今晚这一切行动全都是刘江一手安排的,本也与他无关……
众人在宝船上生火做饭,朱高燧陪在沐氏身边,柔声说道:“今天还需委屈你一天,待到明日,咱们便能上岸了!”
沐氏因为一连两日的颠簸,身体不适,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她手挽着朱高燧的臂膀,将头倚靠在他的肩头:“爷,您又要打仗了吗?”
“不打不行啊,不打仗,你我又哪来的安身之所!”
朱高燧知道沐氏不想自己以身犯险,可是自从提出出海就藩,他就已经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再无半点回头的可能。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留在京城受人掣肘,那还不如出海谋求一条生路!
他轻抚着沐氏的纤纤玉手,语气轻柔的安慰道:“万事开头难,等到此处局势稳定,我也就不必再奔波了……”
最近两天,罗大义给了船工们很多帮助。
他出海远洋的经验丰富,这几日倾囊相授,倒是交给这些船工许多知识,并在船工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操作完了货物,大家一同歇息。
一名与罗大义交好的船工忍不住问道:“罗大哥,王爷为什么要让咱们把白花花的面粉都倒在库房里,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是啊,这岛上的百姓据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咱们王爷未免也太铺张了……”
面对众人非议,罗大义的表情不禁冷落下来:“你们这群糙汉,懂得什么所谓?王爷要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们若是再敢非议,别怪我罗大义不认你们这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