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累了,需要休息,可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没能陷入纯粹的寂静,他梦到了“他”。
梦中的“他”有很多副面孔,沉默少言的男孩,身着长袍的雪白骷髅,后来的郁慈航、左朝见、夏星奇、黎夜还有的身影藏于黑暗中,舒年并不能分辨。
回忆的画面相当纷乱,舒年是愤怒而恐惧的,可看到“他”被剜去全身血肉,左朝见死于贪婪的恶意,男孩在乱葬岗中的惶恐无助,琴盖不断砸向夏星奇的手指,舒年竟为他们感到难过。
师兄郁慈航冲他微笑,他又不可自已地欢喜起来。
那些吻与缠绵也令他心动。
舒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望着天花板呆看好一会,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坐了起来,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直到掐出青印子才放手。
没有的,他对“他”没有除了憎恨和厌恶之外的情绪,他经历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是“他”骗他,那些感情也是假的,他不需要。
他下了地,赤着双足踩上羊毛毯。这间卧室他住了好几天了,熟悉得很,是他在黎家别墅的房间,他没能离开游戏。
窗外传来阵阵笑声,舒年靠近窗边往外看,女佣们有说有笑地打扫卫生,绿草坪上,黎心雨和她的两个哥哥打着高尔夫球,一切竟都是依稀如常的模样。
明明黎心雨被她二哥撕了胳膊,早就死透了。
整栋别墅也起了大火,保留不下来。
舒年怔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游戏世界,人和场景肯定都刷新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宽大的丝绸睡衣,黑色的,很正常的男款,他不用再穿裙子了,但脖颈上多了什么东西,解下来一看,是黎夜的项圈。
他随手把项圈扔进了垃圾桶,打开了屋门。
屋门没锁,女佣们见他出来,微笑着和他打招呼“舒先生,下午好。”
黎夜没有把他关在小小的卧室里,当然没必要,他是世界的主人,完全可以用整个世界作为舒年的囚笼。
舒年沉默一会,退了回去,给游戏中的南宫弟子打电话。以防万一,他背下了他们的电话号码,然而果不其然地,这些号码变成了空号。
除了他与黎夜,一切都被重置了。
他不清楚南宫弟子和同事们是否还在游戏中,更不清楚郁慈航的下落,难道“他”还在地下洞穴中吗
这晚黎夜没出现,也没有惯例的游戏总结。
新世界没有凶杀案,黎老先生在海岛休养;没有僵尸,酒庄十分普通,没有庞大的地下洞窟;黎心雨和她的哥哥们对舒年态度友好,因为他是黎夜的未婚夫。
舒年看不见他们的好感度了,只是能感觉到他们单薄的性格变得立体而生动,充满了情感。
根据他们的说法,黎夜去外地参加游戏大赛,明天一早就回来。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黎夜出现了,明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个世界,却刻意营造出了风尘仆仆的形象,似乎他真的是刚下飞机回来。
他在制造假象。
是为了让舒年相信,这里就是一个真实而平凡的世界。
“嘭”
舒年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黎夜的嘴角被打破了,流了血,他舔了舔血珠,明明总是桀骜不驯的,现在却像个没脾气的人,不仅不生气,反倒取出伴手礼递给舒年“你喜欢的糖。”
舒年看都没看就把礼物扔到了一边,紧紧盯着黎夜的重瞳“放我出去。”
“本来就没关着你。”黎夜抹掉血迹,“你想去哪儿我开车载你。”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舒年冷冷地看着他,“我要离开你的游戏。”
“留在这儿有什么不好的”
黎夜伪装出的平静出现裂痕,有点失控了“这里和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同甚至比现实更好。你觉得孤独,想见你的师父和朋友我可以给你做出来。”
“或者你想念你的父母,养父母和你哥了只要你开口,我就能让你见到他们”
“你自己看。”
他抬手指着楼梯,舒年回望,瞳孔微缩。
楼上走出了三个人,是他的养父母和他的哥哥,与记忆中的眉眼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