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日,她就闹着要穿起江南进贡的单薄的香云纱衣,露着雪白的足,踩在狐裘地毯上,和婢子们玩着种种女儿家的闺房游戏。
赵偃夫妻私下都连连摇头,说过她是真的被人惯坏了。
——她这辈子,眼看着只能嫁给那个男人。因为除了那个男人,再没有天下的哪个男子可以支撑得起她这样的娇贵性子,养不好这朵娇花。
这也的确是梁立烜的阴暗心思。
他要她永远金尊玉贵,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
他要她永远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享受着他在外南征北战、流血流汗,为她收集来的一切天下至宝。
他要把这朵矜贵娇花的根系扎在自己身上,让她只能吸着他的血肉做养分,无忧无虑,缓缓绽放。
离开了他、离了他的宠爱和供养,再在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身边,她都会不习惯,会不快乐,会思念他的好处。——甚至会枯萎,会死去。
这就是他的目的。
*
梁立烜足足守到快用午食的功夫,寝居内室里才传来一声声响,是她起身的动静。
这动静折腾了又是小半个时辰,约摸是她叮叮当当地穿衣、洗漱、梳头。
服侍的婢子小声提醒了一句:“主公在外头等您。”
观柔一声惊叫,咋咋呼呼:“主公?!我伯父来我绣楼里做什么?!哎呀,你们不早叫我——”
婢子们又小声道:“姑娘!姑娘!那是太原郡王……”
观柔迟疑半晌,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想起来如今的幽州主公已经换了人做,对方是她的未婚夫梁立烜。
但她马上又是一声咋呼:“大哥哥?大哥哥等我多久了?”
梁立烜隔着一道墙壁回答她:“不多久,妹妹不必着急。”
观柔又是好一番的纠结后才终于换好了自己的衣裳。
她换了身浅藕荷色的柔软襦裙,裙摆上绣着大片的莲枝纹样,质地精美的裙裳包裹着她堪堪正开始育的身体,让她娉婷得像是枝头一株含苞的稚嫩花骨朵。
夏日的衣衫衣领包裹得并不严实,露着一节雪白的脖颈和些许锁骨,是适合戴项链的时候。
观柔便戴了一枚梁立烜赠她的红珊瑚珠坠儿的项链。
朱红鲜艳的红珊瑚衬得她的肌肤越如同凝脂白玉。
梁立烜出现在她的闺阁里,她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羞耻自己大睡懒觉的时候被他撞了个正着,有些羞怯地低头不敢看他:
“大哥哥,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这些年里,别人对梁立烜的称呼换了不知凡几,唯独观柔对他从未变过。
赵偃他们从前叫他少主,现在叫他主公。
还有人叫他将军、节帅、郡王、主帅、公子、主上……
五花八门的头衔,梁立烜自己也数不过来。
唯独观柔,从那年冬天,他救下杨拂樱,将杨拂樱送回赵家的那一天开始,他见到她,她叫了他一声“大哥哥”,而后数年她都这么叫他。
梁立烜对她时总是温文尔雅,笑意温柔:“并没有什么大事,妹妹就该在家多睡一会儿。”
他略过了这个话题,“我新得了一笼子的肥美的母螃蟹,带来和妹妹尝尝,方才已命人带去蒸了,正好陪妹妹一起用个午食可好?”
现在其实还不是吃螃蟹的时节,观柔听得他得来的螃蟹还十分肥美,当下就馋了起来。
梁立烜和她在桌前坐下,家中婢子们很快将一道道菜肴端了上来。
他耐心地剥开一只只螃蟹的壳,将内里鲜美的蟹肉挑出来,放进瓷白的小碟子里,推到她的面前。
亲自伺候她。
观柔夹了一筷子的蟹肉,蘸了鲜醋放入口中,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好香!”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快乐和鲜活,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和祥和。
这样琐碎日常的时光里,满是岁月静好的气氛流淌在他们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