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垂眸,视线落在方才书写的案牍上。他不知想到什么,冷冽的眉眼逐渐变得柔和。
“围猎中的头筹者,可向父皇提出一个请求。”他缓声道,“本王过去几年并未向父皇提出过什么,想来这次父皇应当不会拒绝。”
张伯见他这般,不由好奇:“殿下是有什么请求想向陛下提吗?”
“嗯。”
裴寂轻轻合上墨迹干透的案牍,握在手心当中,“本王想立北遥为正室。”
张伯闻言,半张开嘴,一时之间,愣怔得不知说什么好。
“殿、殿下。”他很快反应过来,匆忙道,“老奴是觉得侧君很好,可大周自开朝以来,从未出过男性太子妃。老奴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裴寂打断他道,“在本王之前大周也从未有皇子纳邻国皇子为侧室,既然本王已经打破了先前的规矩,那这一次又有何不可。”
张伯心中依旧震惊不已,但他知道,殿下决定的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他只能在心中轻叹一口气,垂道:“老奴祝殿下在此次围猎中拔得头筹,心愿得成。”
“此事,先莫要让他知道。”
“老奴明白。”张伯继而道,“今日侧君身子不适,谭医师去看过后,说有要紧事想当面禀报殿下。”
“让他过来。”
“是。”
……
早间扎完针,简单用过膳后,人累得厉害,宋北遥躺在床上很快又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他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轻轻滑过,冰凉,极轻极缓,从眉到眼,从鼻梁到嘴唇,最后停在脸颊上,反复揉拭。
他拧了下眉,偏开脑袋,那道触感没有消失,而是追随而来,抚上他的眉心。
宋北遥挣扎着睁开眼睛,意识从朦胧到清晰,他逐渐看清床边坐着的人。
是裴寂。
这人天生适合穿黑色的衣服,今日这身墨黑锦袍衬得脸庞格外利落俊挺,两道刀锋剑眉横扫入鬓,漆黑眼眸紧紧盯着他,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
宋北遥下意识想避开这道视线,可他躺在床榻上,避无可避。他只能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的烧已经退了,口唇却干燥不已,嗓音也嘶哑。
“亥时了,你睡了一天。”裴寂目光从那双毫无血色的唇上掠过,“眼下感觉如何?”
宋北遥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开口道:“好多了。”
他的视线一直绕过裴寂的目光,落在旁处。心里知道这是很好的机会,应该靠近这个人,和他生肢体接触,蹭气运值,可身体却半分都动不了。
裴寂越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就越僵硬,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先喝药吧。”裴寂从一旁端来药碗。
黑色浓稠的药汁冒着白雾,不用看都知道必是苦涩至极。宋北遥简单瞥了一眼,伸手便接过,一头喝了个干净。
喝完,他将药碗拿在手里。碗壁上还有温热的余温,口里是泛滥的腥苦气味,他眉心微微蹙起,又松开,再蹙起,再松开,指尖也拧着床褥,偏是一个字都不说。
“吃吗?”裴寂在一旁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