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成道:“沉容姐姐说,她得了第一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我得了,奖励里有一匹汗血宝马,她说届时让她骑一骑。”
幽瑟愣了愣,电光火石间,忽然闪过一丝记忆来;香诺目光稍移,看向幽瑟,略疑问的语气道:“怎么记得咱们也有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
幽瑟不置可否地一笑:“是有,用以上贡,只是来时病了,现下不知好未好全,索性没有上礼单。原来她是为着汗血宝马……。”
香诺没再问这个,却问:“不过,你们三个怎么落后那么多?”另一个指的是张韵生。
兰成叹了口气:“四姐姐,当时你也瞧见了,那只大虫扑过来时,不知怎么的,似认得张小姐一般,就逮着她扑去。沉容姐姐虽然机敏,射出箭矢,但那时候已经惊了马。姐姐你大约没有看到吧,张小姐那时正在我的旁边,她便狠狠摔下了马。”
香诺捂了捂嘴,很是惊讶,“那之后呢?我倒确实不在你们跟前,人多,没注意到这件事。但你这么一说……”她回想了想,“怪不得到了终点后,张小姐的面色始终不好。”
兰成搅了搅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说:“是呀,她摔了马,这本不干沉容姐姐的事,沉容姐姐却爱管她,扶她上了她自己的坐骑,自己却安抚着那匹惊马,我在一边瞧着,所以我们几人都耽搁了些时间
。”
香诺轻抚了抚嘴唇下的痣,若有所思:“还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兰成嘻嘻一笑:“沉容姐姐很好的。只是,她,她似乎身份不高。”
香诺挑了挑眉:“真的么,我观她形容举止,也不像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
幽瑟也道:“旁的不说,单她在那里一站,如柏如松的模样,便是旁的侍女所不及的。”
兰成忽然说:“诶,那哥哥你说,她会是什么身份?”
湛蓝眸光闪了一闪,幽瑟微微垂眼,摩挲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心里蓦然浮现出乌支王子的恳求来。他说要自己帮忙设计一场英雄救美,他先才应了,毕竟乌支许的好处,也甚合他的心意。
至于现下,他却要仔细考虑考虑,如何设计了。
——
这雨无休无止般打天上往下倒一样,噼啪不停。
絮絮从温泉池子里爬上来,穿好衣裳,寒声就在边上絮叨起来:“娘娘身上累不累,奴婢给娘娘按按?一会儿再睡睡,到了晚间,还要侍奉……”
絮絮扬了扬脖颈:“睡个屁,走,还有那样多烦心事要处理。你去要两壶酒来,……”
寒声愣了愣:“啊?”
絮絮还多问了句:“你打发人问问小顺子,虎皮弄下来没有?弄好了裁剪一半,送到碧垣听雨,给柔狐的七公主。此外,虎骨泡酒养身,叫他拿去给皇上——罢了,此事还是本宫自己来,叫他备好东西。唔,还有什么来着……”
她敲了敲
额角,总觉有什么事情忘记了,转悠两圈,寒声道:“娘娘忘了,那个柳主事不让娘娘喝酒。”
絮絮一跺脚:“他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敢——哎,这事先放放,我终于想起来什么事了,上午那个倒霉的张小姐摔了马,不晓得情形怎样了,我还得去瞧瞧她。”
寒声呆了呆:“娘娘别着急,先歇歇,早间的事,大抵也累坏了。”
絮絮随意端了小几上一盏凉茶,喝了一口:“事多,分身乏术,那能怎样。哎。”
雨倒愈下愈大,从温泉处出去,絮絮撑起紫竹伞,眺望了一番山路远处,这一条修葺上来的青砖石阶两侧掩着幽幽碧草,雨雾缠裹,一片绿意赏心悦目。
絮絮刚下了两级台阶,猛听天际一道轰隆雷声,雨更加急促地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直响着,她略蹙愁眉,忧愁道:“照这样来看,马球赛大约是要延期了。”
她心里莫名起了些奇怪的感觉,突突直跳,仿佛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如今,又会有什么大事呢?
她是低调来浴兰池的,回去也是低调回去,身后仅跟着寒声并两个侍女,才沐浴过,骤雨却寒得很,她格外裹了一件薄绿绫罗的衫子,迢迢缓缓在山路之间行走,似都融在这满山滴翠的色泽里。
絮絮回了烟澜载水,换上衣裳的间隙,忽然又听夏萤道:“娘娘,刚刚二公子遣人送了份信件来。”
她道:“知道了,
放那儿。”一面换好出门的装束,一条金缕缠枝莲纹裙子,又叫寒声挽了个富贵的发式,簪上凤皇钗,妥帖得宜,刚拾起桌上信件,夏萤已经取来了要带去看望张小姐的药材,遂又搁下来,起身道:“咱们走罢。”
到这个时辰,雨倒是短暂歇了歇,絮絮既然穿了华丽些的裙子,少不得要搭一双华丽些的鞋,而这些华而不实的鞋最不能浸水,只好唤人来抬辇轿。
大约的确是泡温泉过后,人易困倦,现在她坐在辇轿上,任它一摇一晃,便十分打瞌睡。到了秋鸿馆,门边一树梧桐在雨风里飒飒地响,她陡然被上头滴水滴进脖颈,凉得清醒过来,抚了抚眼睑,睁开眼睛,挤出笑意来。
若作为容絮絮,她才懒得管张忧家的女儿死还是活,她爹跟张老头一贯是不对付的;奈何容絮絮做了这个皇后,便得爱惜臣民,聊表关怀了。
这是责任,她也不能不管。
……也不晓得这个妆容是不是浓丽过头了,她又轻抚了抚唇上殷红口脂,可不要被这张大小姐认出来。
絮絮还在遐思着,已踏入了秋鸿馆的门,侍候的婢女恭敬行礼,细声细语禀道:“娘娘万安。大人前往十万琼英议事,小姐在睡着。”
她“哦”了一声,端庄优容地随她进了室内,转过回廊屏风,紫云纱帐里确实躺着位睡下了的美人。
也许是走动的动静惊醒了她,那位睡美人烦躁地翻
了个身子,张嘴就训斥:“不知道轻点儿,好容易才睡下。”
那个侍女吓得不轻,瞄了眼皇后的反应,见她神色好整以暇,还淡淡笑着落座在一边,不知可有为小姐的无礼生了气,慌忙几步到了床边上推了推小姐,急迫唤她:“小姐,小姐醒醒,皇后娘娘来探望小姐……”
絮絮甚至还在椅背上靠了靠,露出一段修长雪白的脖颈,颈项上戴了一条石榴红珠链子,愈衬显冰肌玉骨,如雪白皙。她笑了笑,启声温和道:“张小姐,太医看过怎么样了?”
床上那个姑娘骤然清醒,连忙起身请罪:“娘娘恕罪,韵生不知是娘娘凤驾……”
说话间作势要下来,絮絮没有亲自去扶她,使意叫寒声过去按下了她,寒声道:“张姑娘别怕,娘娘听闻姑娘不小心摔马了,来瞧瞧姑娘。”
“是呢,倒是本宫来得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