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姝乔回头,“客官还有何事?”
连舒妍啃了口猪蹄,“县令二小姐怎么在这打工?”
这人竟认得她。
出门在外她都以别名自称,即便在学堂,她也不曾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挣点今年白鹭书院的学费钱罢了。”
白鹭书院是余杭最普通的平民学堂。
啧啧,连舒妍连连摇头。想不到官家女儿过得也如此磕碜,看来娘的眼光真是独到,嫁的虽是个贱商,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小二,来份烤牛排!”
门口又来客人了,“这位小姐慢用,有事再唤我。”
马姝乔揉了揉酸痛的腰。
忙了一天了。
爹虽是县令,可生活过得实在是拮据,还要供七个孩子上学堂,着实是艰辛的很。
马姝乔端着一大盘熟牛排上来,恰好听到四位中年书生正在讨论“刑赏论”,这是去年的春闱策论考题。
难怪考到中年都上不了榜。
常识性的史法都是错的。
“几位公子怕是记错了。二百四十二年由危翰林学士修订《新编大御史》中提出刑赏忠厚之至论,疑罪从轻,仁政理念是最基本的。”
一桌的人顿时安静。
方才是这个店小二在说话?
其中一个人最先嗤笑一声。
“一个小姑娘还杠起来了?”
另一个黄皮书生也发出讥讽的嘲笑,“女娃子回家绣绣花、泡泡茶得了。在这抛头露面就算了,还瞎掺和起国史大事,你懂什么大御史。”
马姝乔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你们方才说的疑罪必罚是有原则性错误的,若放在考题策论里,必定被考官除黑名。”
“你才是错的,史书上明明是那样写的!”
“那是旧版史传,烦请几位公子查阅翰林院最新发布的考察准则,自大御二百四十九年以来,无论是书面考察或是口语策论,刑法都以刑赏忠厚之至论为基本。”
“你放屁!你个打工的连大字都不识,敢和我们杠!你个文盲。”
马姝乔心中好笑。
文盲的常驻标识,说不过就破口大骂。
四个中年书生和一个女娃娃争得面红耳赤。
陈老板亲自上前来劝停都劝不住。
主要是,争到最后四个书生恍惚发现这小姑娘好像是对的。
翰林院新发布的刑罚篇好像是有这么一条律令来着……丢人丢大了,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话。
马姝乔却一脸平静。
史正理法,法治家国,在明史这一点上不容有误。
黄皮书生最终梗着脖子,“算了算了,我们做什么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走了走了。”
“不吃了。”
陈老板急了,“客官别和小姑娘置气啊!吃完再走啊!哎——客官——”
人已经走远了。
陈老板冷着脸回来,瞪着马姝乔,“你倒清高,你聪明,毁了我一桌客人。”
马姝乔垂头,“是我的错。”
陈老板咬牙,“你错了顶个屁用,这桌菜你买单?”
“可以用我的工钱顶上。”
“够顶个屁。你今天的工钱没了,抹桌洗碗的活都给我干了,没干完别想回去。”
“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