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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要去郊外踏青,赵念安特意起了大早,却不想相府一早派人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想念孙儿,叫沈容与夫人若是无事就去相府坐坐。
他们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去请安,老夫人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若是再装傻听不懂,也未免太刻意。赵念安也不想落一个不贤不孝的名头,只好换了衣裳,与沈容去了相府。
两人先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老夫人见他们来,模样高兴坏了,遣着侍女们忙前忙后伺候,端的是一副慈善和蔼的模样。
从前她对沈容一直是淡淡的,谈不上多亲近,也不曾苛责,后来十年里,沈容去了侯府暂住,她与沈容更是生疏了许多。
许多事情沈容不曾与赵念安细说,赵念安也不知老夫人为人,见她模样慈祥,便也多了几分亲近,吃着侍女端来的点心,听她说沈容儿时趣事,说他活泼可爱,又说他古灵精怪。
沈容在旁听了半晌,大多都是他三四岁前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但听多了总觉得像是杜撰的,什么儿时睡觉总要祖母哄,为了一块马蹄糕哭了半宿,从小爱娇俏,总缠着祖母做新衣裳,他自小虽调皮,却从不娇气黏人,相反很有气性,这些撒娇耍赖的事情,听来都像是沈康儿时为人。
三人说笑了半晌,老夫人道:“你父亲与兄长还未回府,我叫人在院里摆了一桌,咱们也吃个团圆饭。”
沈容牵起赵念安的手,含笑道:“孙儿近来得意忘形,不常回来吃饭,叫祖母见笑了。”
“这是什么傻话,你们新婚燕尔,自然亲热,那才叫好呢。”老夫人笑了笑,打了个哈欠道,“离晚膳还有些时辰,后花园里新置了些花卉,你们去赏赏,我也打个盹,一会儿开饭我再叫人过去唤你们。”
沈容道:“如此也好,说了一下午话,祖母也累了,先歇歇,我们四处走走。”
两人出了小院,身后只跟着兆喜一人,沈容看着眼前小径,一时间晃了神,母亲的畅忧阁如今由陈夫人居住,竹园又有方小姨娘碍眼,后花园的池塘他也不想见,偌大的相府竟无他立足之处。
赵念安未觉他神情有异,兀自顺着石阶小径向前走,半晌豁然转身,抿嘴一笑道:“啊,我知道了。”
沈容迎了上去,笑问:“知道什么?”
赵念安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咯。”
沈容拍拍他的脑袋:“瞎说什么。”
赵念安笑:“你根本不爱吃马蹄糕的嘛,你喜欢吃什么,我全部都知道,我平日里都仔细看着呢。”
沈容道:“人总是会变的,兴许我儿时爱吃,如今不爱了。”
赵念安随口道:“或许是吧,我们去哪儿?”
沈容心不在焉看着四周,脸上露出一些苦笑,赵念安突然眼睛一闪,拉着沈容疾步往前,越过石阶,靠近高低起伏的假山旁,屈腰走进石洞内。
逼仄狭窄的假山洞只能容两人抱膝而坐,赵念安抱着膝盖笑眯眯道:“反正你哪儿也不想去,咱们就在这里躲躲吧。”
沈容打了兆喜去别处,才对赵念安道:“原以为你不谙世事,却不想我的心事你都能明白。”
赵念安笑而不语,许久才说:“你记不记得,那次你躲在假山后面看书,我去尚书院找你,你离我躲得远远的,都不肯挨着我坐。”
沈容笑:“春日里你穿得单薄,天气又寒,我叫你小心着凉,你偏不听,硬生生挨了半个时辰,结果次日就病了。”
赵念安将脑袋靠在膝盖上,侧着脸看沈容,眼里含着羞赧的笑意,声音软糯道:“我后来再想,许是那日病中,你来哄我,我便喜欢上了你,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我怒恼了火,还眼巴巴过来哄,好似心疼我极了。”
沈容挑了挑眉:“我还以为夫人是贪图为夫模样好看呢。”
赵念安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虽是好看,可我又不是肤浅之人,哪里会贪图你的美色,自以为是!”
沈容忍俊不禁道:“夫人有,是为夫浅薄了。”
赵念安直起一些腰,转而靠在沈容肩头,沈容伸出手臂绕过他肩头揽住他,两人悄无声息坐了半晌,直到兆喜来叫,才不得已从假山里头钻出来。
两人掩在假山旁掸衣灰,兆喜笑道:“少爷成了亲反倒调皮了,到底是有了少夫人,怎么都不一样了,日日都红光满面。”
赵念安哈哈一笑:“你嘴甜也没用,我今日可没带银子出门,没的打赏你。”
兆喜笑:“奴才不用打赏,下回少夫人吃不下的糕点,打赏奴才两块。”
沈容道:“如今后院里头哪还有吃不下的糕点,多少双喜都能吃下去,越吃得圆滚滚的。”
兆喜随着两人走出假山,闻言满面笑容道:“双喜长身体呢,圆滚滚的像个年画娃娃,可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