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操心谁操心,难道是他那负心薄情的父王吗?”她先是对着无恪一阵反驳,又反唇朝着祁烨一顿输出,“再者,姓祁有什么好的。我看秀儿这名就起得不错。”
“青姨!”祁烨放下杯盏,压着眉心,沉下声线,严肃提醒她,“慎言。”
此地虽都是自己人,但说到底是间商铺,客人们来来往往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嘴巴密不透风。若是被人听去了,还以为他们在密谋造反。
颜青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倒吸一口凉气,平复满腔的义愤,叹息道:“罢了。”
她坐回去,微抬起眼皮,细心察看着祁烨那张和小时候无差,等比例放大的俊脸。
十三年光阴荏苒,他长大了,也变了许多,不再是颜青记忆里那个总是红着眼,在
冷宫里追着先王后问,他父王在哪的稚童。
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还如同当年离宫前的那段时间般,一提起那人便立刻冷下脸。
“你提前三个月下山回京,怕不止是为了替人道声谢吧。”颜青转而试问道。
本国律令有言:驻守的藩王非召不得入京。祁烨虽没封王,但他那年走的时,季渊国主下的诏书是说奉旨修行,增益国运,十三年后功德圆满,回京受封,主持先王后忌辰。
而他现在提前回京,按理不该在外面随便晃悠,应是去季渊王宫的宗祠里住着,静待半月后的祭祀大典才对。
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来一趟,要办的事定不简单。
祁烨拨弄了几下,散在手边的流苏穗子,正色道:“我想请青姨重启天机令。”
颜青闻言,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的?”
天机令是碧晦阁门人的信物,天下密探都以得一块天机令为毕生所愿。可惜,二十年前,碧晦阁突然宣布退隐,不再实时更新江湖人杰排行榜,封存天机令,同时遣散遍布各地的碧晦阁门人。
而若要重启碧晦阁,非阁主手里那块印有水云纹的天机令不可。
祁烨本来的确不知颜青就是碧晦阁阁主,这些往事都曾是她自己亲口说的。
他不过是仗着上一辈子的经验,便利行事。
那时柳明嫣即将赴死,他苦求无果,颜青不忍心,便拿出了那块天机令,召集旧日同门,襄助他
劫刑场。
“不行!”
颜青当下便严词拒绝他。
人人都以为是她创建并扩大了碧晦阁,让它成为业内传奇。可真相是,这传奇本就是为先王后所生。她死了,碧晦阁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早在她将那块天机令放进了先王后的陵寝时,便存了要永远封禁的心思。
她很累,也很怕。
她曾真切地见识过权势吃人的样子,她已经折进去了先王后这个姐姐,不能再搭上姐姐唯一的儿子。
“我知道青姨解散碧晦阁是为了斩断过往,可你有想过那些以入碧晦阁为平生夙愿的人吗?”祁烨起身去围炉边添热水,耐心劝说,“你突然宣布退隐解散,便是生生掐灭了他们的梦想。”
颜青垂下眼睑,她是心生愧疚,所以这些年她外出走货,但凡遇见对密探搜集感兴趣的人,她都会鼎力支持。
他重新为颜青沏了杯茶,沉吟道:“难到青姨不想知道我母后去世的真相吗?”
话落,颜青的神经骤然绷紧,当年的事,她全程参与,并没有其他异样。
“母后一直身体康健,生产后,虽体虚不得调养,但有碧晦阁在手,日子不会太差。她也不至于日日咳血,才坚持不到三年便撒手人寰。”
“你想好了吗?”
她揪着衣带,最后挣扎道:“你可知天机令一经发出,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天机令一出,当年那些持有过或者想持有的人都会响应。他们遍
布各地,身处不同的行业,连起来就像一张蛛网,为他捕猎。
祁烨久不在京,势力早就被太子党和襄王党瓜分殆尽。即使他回来,有心争取,也喝不到汤。
但若有了这张王牌,他便有与权势一拼的资格。不仅是为了护着心爱之人,也是为了查清母后死亡的真相。
只是如此一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一个靶子,无论何时、何地,任何人都可能朝他射上一箭。
“当真要入这泥潭浑水?”
“是。”
看着他果决的模样,颜青此刻内心深感无力,果然和少时的姐姐一样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