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曰:北海年少,未闲政绩,百揆之务,便以相委。
这次魏王离京祭地,又加封崔休尚书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便名正言顺地替元详代理国务,为魏王顾问。
爱子得沐天恩,宗伯焉能不喜?
于是择了个吉日,准备大宴宾客,恰巧定的便是今天。
宗伯一大早就让婢子将自己洗漱停当,准备趁上午出去转一圈,在这洛京晃上一遭。
如果碰上有自己没有到请帖的豪绅,平时若还算谈得来便可口头相邀,平时若话不投机那说不得也要臊他一臊。
简言之吧,就是在这城里得瑟一圈。
吕家和崔家都是檀宗一脉,本来还算亲近。
但是最近由于选立檀君的事情,暗中颇有些龃龉。
再说吕家留在京中的只有一个小辈,这宴会的邀请函自然是不会到吕家了。
但是鬼使神差之间,这崔宗伯晃晃悠悠就向吕府这边踱了过来。
他这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心里还在念叨:哼,都说什么一个吕文祖便能敌我崔家满门?若是再过个几年,我家休儿有些资历,看你吕家还有谁与争锋?
走着走着,那崔宗伯便觉情形有些不对,吕府的巷口聚着许多披甲兵卒,神情凝重,驱赶着想要驻足观望的路人。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崔宗伯此刻还不知道吕府昨夜一场轩波,一问之下,这才悚然色变。
吕文祖擅自回京家中剧变,父子惨死家中,孙祭酒离奇身亡?
这吕文祖偷偷赶回来宴请孙祭酒和高家,虽然所谋必定对他崔家不甚友好,但是这些人莫名其妙地死了,如果抓不到真凶,众人会作何感想?檀宗门人会作何感想?
老爷子崔灵和已经不大过问族中事务了,自己已经担起了一族之长的责任。
檀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想来也偷不得清闲。
出门前满腔的得意此刻便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可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得瑟。
回府中和族人商议对策才是正理。
崔宗伯的官运,确实算不上亨通,但他对剑法的浸淫在家族中却可是屈指可数。
此次崔家若要推举人物和吕文祖竞争檀君,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难道还能让老爷子那个辈分的人去斗小辈?这是自折了崔家的身份。
他和吕文祖,那可算是老对手了,虽然二人没有过生死搏杀,但自年轻时起门派内的交流切磋,两个人也不知道斗了多少次,其间胜胜负负虽然算不清楚,但大约也在五五之数。
那孙祭酒也是外五门的佼佼者,虽然按规矩没有竞争檀君的资格,但单以剑术论便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他们居然同时遭了暗算?
目击的高家人竟也看不出端倪?
他心中越想越乱,脚下便又加快了些。
眼看正要转过一处街角,迎面冲来三人,也是一般行色匆匆。
那三人生得十分精壮,并排开来便几乎遮住了整条巷子,崔宗伯要是不避,那定是要撞个满怀。
此时宗伯心中焦急,也不去计较来人为何如此粗鲁,脚步微转,欲从三人缝隙间穿过。
可对面三人此时也有了动作,一人快步和他交身而过,闪在他的身后,一人侧身一让,还有一人则是后跨一步退开,看上去都是非常谦让。
可崔宗伯何许人也?
三人身形一动,他便觉出蹊跷,于是冷哼一声,捋须停步,朗声问道,
“几位朋友,看上去面生得很。在这里拦住崔某,可有何见教?”
三人两两互为犄角,将宗伯围在当中。
方才后退的那人此时正挡在他的面前,闻言微一拱手,
“崔师兄,在下吕龙驹。这两位是舍弟龙骧,龙駼。今天听说崔府有喜事,兄弟几个是特意赶来递帖献礼的。”
眼看近了中午,老太爷崔灵和住着龙头拐杖,顶着一头鹤,劲量伸展着已经微微弯曲的背脊,由崔休扶着颤巍巍地走出内宅,
“怎么,宗伯还没有回来?”
“回太爷,这宾客基本都到齐了,老爷却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