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莹挥袖而去回到王府依旧心绪未平,王妃陈氏新做了点心拿过来,闲谈间提到自己父亲来过府上,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顾莹又开始头疼,他的岳丈是督察院左督御史,好友门生遍布官场,是文官里屈一指的官职和声望,他的女儿又嫁给了皇子,所有人都被绑上了皇长子这条船,这个时候若是不进一步,那就有倾覆的危险。
他会提到什么,顾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王妃看他神情疲惫,她和顾莹两情相悦,心生不忍没再说下去,“王爷自行斟酌吧,臣妾都陪您。”
两位皇子逐渐长成,朝廷中关于立嫡立幼有些争端。
按常理皇长子身份最为贵重,而且皇长子顾莹是先帝亲自见过后才放心传位于景安帝的,立皇长子为太子应该毫无争议。
但大钦对礼法的要求堪称严苛,当年景安帝能越过众多兄弟继位是因为他的身份,但顾莹也是因为他的身份,顾莹是在封地上出生的,也就是说他是王侯之子。
顾琼却是景安帝继位容皇后诞下的,是帝王之后。
商朝帝王帝乙长子微子启与次子受德同母所生,其本想立微子启最后却立受德为储君,就是因为其母生长子时是妾室,生育受德时却已经是正妃,纣王因嫡长子身份被立为储君。
这对顾莹是个瑕疵,也不至于让他因此失去皇位,真正的问题是君后逐渐退出对政事的控制,两位皇子走到台前,众大臣才现两位皇子均有才干。
本来他们多年前还因为皇室子嗣单薄,而逼迫容皇后退让给景安帝选秀,哪里想到这两个皇子竟然都是帝王之相,一个沉稳擅长谋略,一个有军事之才。
当年十几个皇子夺嫡之争他们不知道该压哪边,现在只有两个皇子竟然还是不知道该压哪边。不少大臣都暗自苦笑,容皇后向来谋定而后动,他若是露出一点风向来,他们这些大臣也不用如此惶然不知道该怎么选了,怎么关键的事情上容皇后倒犯起糊涂了,他迟迟不定下储君,难道是想看着两个皇子也争得不可开交么?
顾莹想了一夜,天亮时分内侍来报,二皇子回宫了。
顾莹先是惊诧,上一封战报他还离大钦上千里,若非他谎报军情,就是对自己早有提防,他快船回京他们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储位。
顾莹释然,他和顾琼同出一脉,心念如出一辙,倒也谈不上败。
“二弟。”顾琼刚给父皇和君后请安出来,在御湖边上凭栏而望不知在想什么,顾莹道。
“兄长。”顾琼转身行礼,顾莹仔细打量他一番,现他出征数月,瘦削一些好像长高了,行动间有些行伍之人内敛却难掩威武仪态的模样。
顾琼有些骄傲,又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湖面,“军里的人没少跟你提储位的事吧。”
“…嗯。”
他们背后都各有势力,彼此虽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但背后的人已经剑拔弩张,他们退一步后面的势力也怕被算账,因此不得不争。
“你知道我看到御湖想到什么?小时候父皇带我们游湖,他甩开内侍划船,那时候你大约还不记得事情,船划到湖中间翻了。”顾莹想起父皇当时的慌张来还是不由得微笑,“父皇一手抓着你,一手把我托起来,他扑腾了好久,不懂得泅水,直到内侍找到父皇,在岸边大呼让父皇站起来。”水只有几尺深。
“我记得。”顾琼忽然道。
顾莹颔,他们的父皇即使溺水都没想过要抛下他们。
顾莹道,“他亲过我,也抱过你,孤实在不愿为了区区一个皇位刀剑相向,让父皇看到他的孩子反目成仇,这皇位你拿去吧,只是朝中支持孤,曾经找过你麻烦的大臣还请你不要计较,他们都是大钦的朝臣。”
“区区一个皇位……”顾琼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重复了一遍,胸膛出闷笑,顾莹刚要开口,顾琼抬起手,停下笑,“兄长,我想的也是如此,不过一个皇位,配得上让我失去兄长么?”
“兄长,你比我有治国之才,是帝王气象,我只懂得打仗,请你登上储君之位,我愿意辅佐你。”顾琼真诚道。
顾莹哑然,望进顾琼如墨玉深邃的双眸,不由得相视一笑,感到血脉相连,无需言语的默契。
景仁宫,顾琼去而复返,两兄弟如实把谈话告诉君后,容从锦正在窗下看书,顾昭给他做了茶笑着端过来,挤在皇后身边跟他一起看。
容从锦抬,慢慢打量过他们,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仍能看出往日的风华绝代,“你们决定好了?”
“是。”
“玩弄权术执掌朝政我可以教你们,但如何真心待人,这要你们父皇教你。”容从锦侧,望向身边人,唇角溢出柔和的浅笑,顾昭回以笑容,握住他的手,容从锦道,“愿你们以后相互扶持,若有争端,想一想此刻站在你身边的兄弟。”
景安二十年,太子顾莹继位,改年号元平。
其在位数十年间励精图治,大钦富足兴盛百姓安居乐业,史称元平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