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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黑夜之幕第三幕双人影(第1页)

11

时永雾栗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不清楚。甚至于她是否是我母亲这件事,如今也很难确定了。

手机里兵库当地的联络方式只有她的手机号。外祖父母觉得座机电话用处不多,家里的联络方式就只有这一种了。但我既不希望她接起我的电话,也不奢望她打电话给我——幸好大部分时候接起那个电话的都是外祖母。

时永雾栗子身患疾病,双眼近乎失明。曾经是棕色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浅,变成金色,就像我的右眼那样。仅从这一点看,我也许比任何人更接近她的血缘吧。但与我的眼睛不同,她的视力随色素褪失一起,也迅减弱,在我几个月前离开那里的时候,她已经快认不出我了。

可这也未必是她视力完全丧失的证明,因为在肉眼可见的疾病外,她还有内在的重症。据祖父母和她的主治医生西川说,她从很早以前就有精神分裂症了,表现有感官思维精神认知等多方面的障碍。当然,在不病的时候,她和普通人(或者说弱视者)没有区别。

在兵库老家生活的五年里,我与她、还有免古地家的“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外祖父母是她的养父母,自然对她十分照顾,即使她尚在壮年时期就得了这样的病,他们也没有嫌弃她。

相对来说,外祖父母对我并不算亲近。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我不是他们家真正的孩子吧。我不知道他们是有意隐瞒我的身世,在我面前演戏,或者说他们确实接受了我是他们家的孩子,不过是中途加入才生疏一些。和我回忆里他们对“免古地栖河”的态度不同,但我当初只以为是我的不眠症吓到了他们。

说回时永雾栗子,大多数时候,她能正常地对话,认知读写都没有问题。而我最初写小说的契机,有一部分就是替她整理文档开始的。

我喜欢偷看她写的故事。《夜和雨》的童话,她在“记忆”里曾经说过,在这五年里也有写成文章。她就像是一名真正的作家那样坐在稿纸前(她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奋笔疾书,最后又把纸揉成了团,往地上一扔。

“……不需要了吗?”我问。

“我讨厌那个故事。”她回答。

“为什么?”

“我讨厌魔法药。”

“讨厌的话为什么要写呢?”

我天真的问题,只引来了她怨恨的一个回眸:“……我讨厌吃药。”

联想到为了抑制疾病她必须按时吃药,我总算理解了,她的故事里都融入了自己的想法和经历,那是她宣泄情感的出口。

她就那样有事无事地写着小说和故事,最后像是处理垃圾一样把这些全都扔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这些表呢?要是我是她,我一定很想让人们看到这些创作,这样就仿佛自己的存在有意义了一般——而不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在这偏远的村庄里,作为病人孤独终老。

之后,她的视力迅衰退,我自告奋勇代替她的手开始用笔记本电脑记录她的故事。那时候用的笔名,便是maRy。

因为她自称是:克丽丝蒂·玛丽·米勒,昵称是克丽丝。

我不明白这个名字除了昵称外还和她有什么关系。主治医生告诉我,那可能是母亲臆想的本名,她把看过的小说作家的名字和自己的记混了。

医生用通俗的话语解释:记忆的运作方式是相当于是把刚生的事放入一个抽屉,而后为抽屉贴上“人物”“地点”“时间”“事件”“结果”“感想”“与我的关联”等标签,在大脑中组成了无数个放满抽屉的储物架。回忆就是通过标签检索并打开那格抽屉。使用的标签越多,则搜索到的越精准,反之,只有一个标签时,最容易找到的是最大的抽屉(事件结果感想与我的关联性更大)。

一般遗忘症的记忆障碍,通常来说是在放入抽屉的阶段就产生了错误,比如没找到空抽屉,或是新记忆放入前掉到了地上,而后被当很快清理了,在一开始就没有被记忆入库。

而所谓的失忆症,问题则出在检索上。失忆症是即使给出了标签,大脑程序也没有找到抽屉,这不是抽屉们不见了,而是因为意外,抽屉上的标签掉了,大脑无法找到对应的标签。当然,也有失忆症是物理损伤导致抽屉损毁的情况。

还有另一种记忆障碍,唤醒错误,也就是检索错了抽屉。可能是检索系统出了问题,但也可能是抽屉们的标签搞错了——它们之间彼此错乱,即使搜索到了正确的标签,打开抽屉里面也是错误的记忆。和这一种类似的情况还有既视感,预知梦等等,那些则是将眼前刚记住的抽屉,标签标错成了过去的想象和梦境。

时永雾栗子对名字的认知便是如此。她把自己知道的小说作者名字错认成了自己的,正是因为那个名字的标签不知何时变成了“我的名字”。

虽然她总是要求我删除那些记录下来的文字,但我还是背地里偷偷备份了她的文章,并建立了个人小说主页上传那些故事,因此而得名的maRyscoffee,至今未变。

然而在一年之内,那个主页却变成了我的。当时,我学着她也开始用电脑写起小说,在网络上接触到世界后更渴望出门取材,因此多次去往周围的城市,渴望接触更多的生活。这似乎让无法出远门的母亲不悦了,她开始抗拒再让我录入她的文字。

她本就是一个孤独的人,我越是试图讨好她,就越被她排斥。她有很多讨厌的东西,药,医生,医院,自己写的故事,陌生的客人,热闹的场面——还有一个,我。

当时还自我认知为“免古地栖河”的我,为了讨她欢心地表示想改姓名,用的是maRy同音的“meaRI=莓爱里”,我说,因为maRy这个笔名是她开始用的,我希望用上她起的名字。可即使我改变为与她相同的姓氏也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我爱叫什么,她没有半点兴趣。

我也开始学会了逃避,认命地埋头于读书和写小说,把她抛弃的那些半途而废的灵感,加入我的想法创作。在我心里,她就像是企划原案,而我则是执笔的编剧。

此后主页的读者增加,偶尔有人会告诉我她们在社交网络分享了感想,她们替我做了宣传,个人主页的热度一路攀升。我由此开始接触社交网络,并被不知从哪儿注意到我的玲姐联系上了。她替我张罗起小说出版的事,在她的建议下我又学起了画漫画(热爱漫画的“免古地栖河”对我最大的影响恐怕是这个)。在家工作到后来,两份版税开始比外祖父母的退休金要来得多数倍,这稍稍让老人家对我的态度亲近了些,村里人也从避讳有怪病的我到开始向我点头打招呼。返羽村对我来说,总算变成配得上“老家”一词的地方了。

也许是相处久了,偶尔,她会意识到我还是个孩子,对我表露一份笨拙的关怀。我当然不会忘记她为深夜的我泡的咖啡,那永远没有彻底泡开的味道,就算已尝过安室的完美咖啡,它依然是我心中的宝物。

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擅长家务这点遗传自她,就好像写作的才能也是她的遗传。然而,事实证明了那只是一种生物本能的印记学习——就像鸭子破壳的第一眼看到了天鹅,以为那是自己的母亲,便学着她想做好一只天鹅——我就是这样天真地模仿着她的幼年动物。

可我们并不是同一类人。

去年,我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她对我的厌恶是因我替代了她,我替她完成了写作的梦想。我自认是鼓励她而作的那篇连载“梦想穷途的午后”,把我们的关系逼入了穷途。

这是我想让她看到而写的故事,我求她看一次也好。那个夜晚,她终于尝试着去看刚寄到家中的《他不在的午后》新卷样书——她愤怒地在我的面前将整本书剪得粉碎。

在时永雾栗子看来,我修改了她的童话这件事让她不能饶恕。我不能解释那是因为版权,或是想得到她的关注、夸奖什么的,我也说不出口。最终,她还是不知道,我只是想看到“记忆”里她对自己的孩子露出的那抹笑容,仅此而已。

她明明有过那样美好的神情。因不眠症陷入混乱的最初那段时间,无论是学生时代的记忆,还是火灾的记忆,在我脑中都像是别人的电影那样毫无真实感。那些记忆里的人都不在我身边,我无从去寻找那份真实。可她和外祖父母还在我的面前,我记得他们对“免古地栖河”的好,才更渴望从他们的冷漠中找到些许温柔。

也许是憎恨着因考试而害死了爸爸的我吧——那时的我擅自推理出答案。

我努力听从外祖父母的话,尝试接触母亲的写作……当我献宝一般地将自己与母亲相似的部分展现给她时,一次次,都被她甩开了手。

终于在那一晚,她歇斯底里地病了,她挥舞着手中的剪刀狂地说要杀了我,村里的人们半夜惊醒,一齐将她送去了医院才算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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