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宝络刚刚走出后宅,韩息夫一口黑血便喷了出来,他的脊柱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靠着一粒丹药才虚弱靠在了帷幔后的墙上,右手玩偶般无力的落在膝盖上。
一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有一天也能成为一殿之主,靠的自然不是运气,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选之子,血迹沾在身上,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作为一个屠夫,这一只执刀的手早已沾满了血。
而当年那件事后的歃血禁誓,令他终其一生都不能说出相关的任何字来。
即使只是动了这样的念头,都会万箭穿心般痛憷。
他早就知道,他这样一个与黑暗通行,却说自己蛰伏等待光明的傀儡,是注定要付出代价的。他慢慢笑了一笑,他想他毕竟还是幸运的,他等到了,遇见了这样的机会,再次见到了那缕熟悉的残缺的神魂,只要她能成功觉醒,想起曾经的一切,一切,都不算迟。
景宝络走出去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三师兄等在外面。
“师妹,师父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可是他那把切魂刀”
四师兄道“不会吧,那把刀师父不是早就封了吗是不是师父的那把剔骨刀,我听说那刀好用。”
景宝络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韩息夫若有所指的事情,仿佛印证了某些一直忽略的潜意识,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随口用最快闭嘴的理由哄他们“哦,师父给了我一匣子银票。”
果然。
三师兄“哦。”
四师兄“哦。”
她顺利脱身回到偏殿,收好韩息夫给她的东西,用乾坤袋收好一些合身方便的衣衫,然后又捡用了一些路上可能用得上的小物件。
正收拾着,八师兄又来了。
“小师妹,那个,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那莲子糕”他脸上还有白面,自从景宝络不在后,八师兄就变成了天天被使唤的小师弟,上回老邹教她做莲子糕时,也非要八师兄在旁学习。
怎奈八师兄在做饭天赋上实在不高,一直没有完全成功。
荷塘里去年存下的干莲子,上好的秋季干桂花,各式材料都已备好。
莲子泡了水,熬得刚刚好。
景宝络抹了抹袖子,按照步骤和八师兄一起,一步一步,度倒也快。
等到做好分盘时候,她不知怎的,心中忽的微微一动,又取了食屉,细细捡了一些,好生装下,然后这才道别,拎着食屉慢慢向山上走。
“我带些回去慢慢吃。”
一些细碎的片段随着韩息夫的话,在脑海中存放着,看似每一帧都没有联系,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些毫无关联的东西都有了联系,隐隐在预示着什么。
这些预示,就像害死猫的好奇,在人心中辗转反侧,叫人心神难安。
她拎着食屉上了还情殿,茹斯兰江并不在殿中,她又到藏书楼,里面也没有人,最后转到允徽院,里面的花被吃了一小方,肇事的小鹿被关在一方小小的结界里,母鹿和雄鹿不在,景宝络没管小鹿的招呼,径直走了进去,在寝房外的明间看到了他。
明间布置简洁,茹斯兰江白衣胜雪,愈显得面色有几分苍白,他前面的紫檀木承具上放了一方小小香炉,茹斯兰江刚刚用香扫清理完香炉上的残香。
景宝络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走进来,在他面前屈膝坐下,只见他在白净的香灰上放了香篆,然后用香勺舀起香粉倒入香篆上,细细压平,再稳稳拔了香篆,然后点香。
这样极雅的事情在他手上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承具前面还分类放置了不同的匣子。
“阿宝回来了”
“嗯。”她这才想起正事,放下食屉,又看了放在三尺外的香,将食屉再往旁边挪了挪。
“今天下去,碰见八师兄要做莲子糕,想着尊上喜欢,我便多做了一些。”
茹斯兰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多谢阿宝。”
景宝络也笑了笑“尊上不必客气。”
她慢慢打开,然后将里面形状软绵的莲子糕一碟一碟小心端了出来。
微黄的莲子糕,上面撒了几粒芝麻点缀,看起来颇为可口。
茹斯兰江静静看着她,景宝络只觉在那目光中,有种小心思无所遁形的不安,她转头看一旁整齐放置的匣子,随口问“这些匣子看起来很漂亮,是什么啊”
“你看看。”
景宝络掩饰地打开第一排。
第一盒里面是明晃晃的金叶子,一片一片,做成了花瓣样子。
第二盒里面是珍珠,上好的紫色珍珠,光晕柔和,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