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漠北打仗,抓住一个奸细,才意外得知,当年我母亲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有人趁她战后力竭,趁其不备,将她从城楼上推下来的。
只是可惜,等我们往下查的时候,他们的据点早已人去楼空,奸细也被杀。我只知道,背后之人来自邑都。”记忆似乎又将顾池宴带回那场战争,他被母亲塞进暗道里,冰冷与黑暗中,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
“顾总督可知道此事?”沈宁昭愣了愣,脱口问道。
顾池宴摇摇头:“父亲对母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那是他一辈子的伤痛,我还不知道如何跟他说,或许他永远不知道也好。”
沈宁昭看着顾池宴,他从小失去了至亲,独自背负着仇恨,坚定地在错综复杂的邑都落地生根。他无所倚靠,又无所畏惧。
“郁揽景死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沈宁昭突然想到。
沈宁昭一向聪慧,顾池宴并无意外,道:“郁揽景知道麒麟面具,也知道我母亲死亡的真相。这以这件事引诱我,我才一时不察,受了伤。”
“郁揽景在邑都生活多年,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他与背后之人必有固定的联络地点,沿着这个方向往下查,一定会有收获!我会吩咐影子,有消息了传信于你。”
沈宁昭思索片刻,便要起身,却被顾池宴拉住了。刚才同样的话他已经告诉过松陌,如今又从沈宁昭的嘴里说出来,他心中震动又柔软,直直地盯着沈宁昭。
“怎么了?”沈宁昭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顾池宴说着又将人拽进怀里,紧紧抱住。沈宁昭想要推他,又顾忌他的伤口。
“顾池宴……你为什么要将这事告诉我呢?”沈宁昭埋在他的胸口,问道。
“不为什么,看见你,就想说了。”在这样一个夜晚,沈宁昭出现在他的门口。他就将心底最隐秘的伤口,轻轻地揭开与她看。叫她看见他的执念,他的痛楚,他的孤独,他的脆弱。
沈宁昭是后半夜回到皇宫的,一夜未眠,下了早朝,便去了福寿宫请安。
“怎么看着如此憔悴?可是昨夜没睡好?”苏太后看着沈宁昭关切地问道。
“多谢母亲关心,儿臣没事。”沈宁昭道。
“我听闻顾辅身体抱恙,你将太医院许多太医一同派了过去。皇帝体恤臣下,君臣和睦自是好的。可是皇帝莫要失了分寸,顾家承沐皇恩,已是厚宠,若是再多,怕要落人话柄。皇帝要三思啊。”苏太后不动声色地敲打沈宁昭。
“母亲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沈宁昭再次应下,才道:“母亲最近气色颇佳,想必又是云霜姑姑的功劳。”
“她啊……”苏太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日子,我这暖阁日日汤药不断,不喝还不行,说什么秋季进补,我都怕了她了。”
说话间,店外又传来脚步声,苏太后摇了摇头:“这不,又来了。”
云霜便端着一盅飘着药香的东西进了暖阁,来到苏太后面前,苏太后似乎放弃了挣扎,云霜不必劝,苏太后便端着慢慢地喝了,道:“我瞧着皇帝脸色不好,你一会儿给她切个脉,这些汤汤水水的,也往御书房送一些,莫要只折腾我。”
“奴婢遵旨,奴婢伺候娘娘喝完了药就去。”云霜道。
“儿臣还有折子要批,便不多留了,母亲多休息,儿臣明日再来请安。”沈宁昭看了一眼进来的云霜,便起身离去了。
苏太后喝了药膳,身子有些犯困,侍女伺候着往内间去了。云霜收拾好一切,便往御书房去了。
“姑姑来了。”沈宁昭看见来人,放下手中的折子:“劳烦姑姑跑这一趟,杨院长每日都来请平安脉,朕身体无碍的。”
“龙体为重,娘娘心疼陛下,奴婢自是应该来的。”说话间,沈宁昭绕过书案和云霜姑姑一起来到外间罗汉榻上,伸出一只手放在小几上,方便云霜搭脉。
“陛下心有郁结,昨夜怕是睡得晚吧。”云霜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姑,韩豫章入了狱,韩氏一党震动,群龙无,顾辅的病又来得突然,连杨院长都束手无策,琐事颇多,确实让人心烦。”沈宁昭道。
云霜收回手,道:“方子奴婢会交给乐吟姑娘,陛下按方子喝两天。只是心药还需心药医,陛下应放宽心才是。”
“好,有劳姑姑。”
云霜行礼后,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道:“顾辅的病我听杨院长说了,确实凶险。不过……”
云霜顿了顿:“我少时学医时,曾遇见过一位民间的大夫,她曾说过,有一种长在深林中的七叶草,通体红,不开花,可解百毒,或许可以一试。只是,这种草,一般长在瘴气环绕的密林中,周围多毒物,甚是难以采摘,千金难求。”
沈宁昭闻言眼睛亮了亮,道:“多谢姑姑。”
云霜退了出去,沈宁昭回到御书房,在书案后坐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
“季和!”沈宁昭唤道。
季和从门外进来,躬身:“奴才在。”
“将这封信去临安,交给舅舅。”沈宁昭道。
季和闻言愣了愣,看了一眼一旁的乐吟,乐吟同样震惊不已。季和许久才接过信,领命去了。
苏瑾之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与人商议办女学之事。看到信也是颇为意外,他拆看了看,眉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连忙向一旁的青川问道:“添香阁这几日来的信件中,可曾提到了有谁中毒一事?”
“回主子,不曾提过。”青川又道:“不过倒提过顾辅病了。”
“啧……”苏瑾之挑了挑眉:“顾池宴?漠北顾总督家的二小子?”
“是。”
“又是他?他与陛下近几个月来越走越近了,添香阁的信件,提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苏瑾之道。
“顾大人一路高歌,直升内阁辅,身为天子近臣,这也是难免的事。”青川回道。
“我在邑都的时候见过那个小子,长得算是仪表不凡,能在漠北一战成名,也算得上有勇有谋,就是性子冷了些,见人没个笑脸,哎……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