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不可如此,我们这都是为你好。”陈安年连忙出来劝和。
陈钰川闻言竟不可抑制地笑出来,不似平日里,就算是笑也是浅淡,这一笑整张脸倒显得狰狞,好一会儿他才坐起身子,缓缓道:“母亲说得有理,川儿受教了,我先回玉笙院了,你们慢用。”
轮椅在连廊下石板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最后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一点迟疑都没有。
入夜,整个陈府都沉睡下来,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玉笙院,抬手轻轻叩了叩门,门吱呀一声被等候的人打开,黑影闪身而入,二人并不交谈,一前一后往正房而去。
陈钰川在厅中看书,人到了门口,他抬手翻了一页,并不开口。直到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陈钰川才抬眼瞧了他一眼:“别来无恙啊,于总管。”
于征连忙躬身,讪笑道:“大公子莫要折煞小人了,小人以前不过院里最低贱的洒扫奴才,得了公子的点拨才一路直上,得了个管家的名头,全仰仗公子了。”
陈钰川虽偏居一隅,对正院不闻不问。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五年前他随手挑了个机灵的,放到了陈安年身边,于征也争气,一路做到了总管,陈安年身边有什么事,于征也会私下告知元阳。
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去了,于征刚开始还忐忑不安,可几年下来安然无事,且还有银子拿,何况大公子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也不敢节外生枝。做事也十分尽心。如今陈钰川亲自见他,倒是头一遭。
“不知,大公子叫小人前来,有什么吩咐?”于征自然不是傻子,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这次怕不是陈钰川要问他收些利息了。
“于总管近些日子气运差了些,万利赌坊输了不少钱,最近手头不宽裕吧。”陈钰川不答反问。
“这…”于征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眼珠子转了一转,佯装镇定道:“公子这是何意?”
“府库里那幅仕女图,和一对万寿延绵的青瓷葫芦瓶倒是值一些钱,只是若要让父亲知道了,偷盗官家,可是死罪。”陈钰川的声音虽轻,却像索命的厉鬼。
于征闻言立刻软了身子,马上跪下来求饶:“公子饶命,小人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小人立刻去当铺把东西赎回来,物归原主,还请公子放小人一条生路。”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以把府库的交给你,东西任你挑选,也不会再有人过问。”陈钰川终于放下了书,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公子想要小人做什么?”
“严氏病重,去把二公子接回来吧。”
“这…”二公子陈旭然,年二十,被陈安年寄予厚望,如今在临郡任职。
“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才好。”
翌日,于征称母亲病重,请假十日,回家探母。
再一日夜,福安山青莲庵突夜火,庵中人无一幸免,全部葬身火海,百年庙宇付之一炬。
三日后,腊月初八,腊祭,家家户户祭祖,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
这天是陈府的大日子,下人们一大早便忙碌起来,陈安年与严氏也在头一天焚香沐浴,于日出之时,一同来到祠堂。陈家的祠堂设在府中的西北位,朝东南。乾位,为祖。
二人刚到却见陈钰川早早地等在了那里。严氏见了人,立刻皱了眉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今日腊祭,自然是来此祭祖。”
“你什么身份?庶子低贱,也配同我们一起祭祖?”严氏这话说得重了一些,叫陈安年心里头也不舒服起来,严氏好似忘了,陈安年也是庶出。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要谨言慎行,冲撞了祖先,来年必不安稳。川儿既然来了,就一同祭拜吧。”陈安年冷着脸道。
“哼。”严氏自知言语不妥,惹了陈安年不快,咬咬牙忍下来了,却还是道:“岳儿呢?快去把三公子请过来,祭拜祖先,他身为嫡子怎能不在?”
祭祖是有吉时的,陈维岳昨夜去喝了花酒,很晚才回来,今早上必是起不来的,严氏心知肚明,只是陈钰川在这里,必是不能叫他抢了嫡子的风头,才叫人坚持去请。
陈安年的脸色已十分不好看,沉着脸等着。去请的下人去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回禀道:“三公子不在房里,几个下人在府中里里外外的找了,都没有找到。”
“府里没有,就出府去找,他常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再派人去寻。”严氏不肯罢休。
“够了!”陈安年终于了火:“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知道吗?日日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不知进取,慈母多败儿,你还要娇惯他到几时?”
“老爷…”。严氏狠狠地剜了一眼陈钰川,终于软了态度,劝道:“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辰时到了,祭祖不能误了。”
陈安年不愿与她在祠堂门口多费口舌,平复了心情,理了理衣襟,朗声道:“吉时已到,祭祖开始!”
陈安年亲手推开了祠堂的门,黑色笨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燃了一宿的一排排烛火只剩一个一个灯芯淌在烛泪里,无数的排位凌乱的摆放着,而陈维岳赫然被吊在祠堂中央的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