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苹果,全数落到了李迟明嘴里。
李迟明刚吃完一块,下一块又紧跟着递过来。
秋少关就像个没感情的投喂机器一样,而李迟明就是那个他想投喂得白白胖胖的流浪猫。
最后,李迟明撑得胃里难受。秋少关又下楼给他买了盒健胃消食片。
这东西,秋少关有几年没吃过。
以前秋恒还在的时候,言烟在家里做好饭菜,秋少关吃起来没头,每次都撑得受不了,后来秋恒就养出来个两天就去药店买盒健胃消食片的习惯。
秋少关几乎是把那东西当磨牙的糖豆来吃。
后来言烟走了,秋恒死了,秋少关就没再吃过。最初,他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是吃撑到要吃药的地步,再后来,他学会自己做饭,吃饭也不过是填饱肚子的程序,索然无味。
只不过现在这道程序里,多了个叫李迟明的。
药片含在嘴里,李迟明看了眼钟表指针。
八点五十一分。
平常江婉和李年临九点钟左右回来,所以九点钟就像是灰姑娘落荒而逃的节点,只不过,李迟明的故事里,没有魔法师,没有王子,有的只有个会教他吉他的秋少关。
秋少关也注意到时间,他把药板塞回盒里,“你是不是要回去了?”他把药盒放到李迟明的掌心,又说:“你拿着吧。”
李迟明接过药盒,仰着头看他,就看见他已经把吉他抱起来。
秋少关说:“想听什么?”
李迟明说:“卡农。”
秋少关点点头,“刚好,弹完估计就九点了。”
这就像是必须卡着节点的规定。
他比灰姑娘本身更害怕九点钟的到来。
灰姑娘离开了他这个小房子,虚假且令人贪恋的短暂温馨都将同海市蜃楼般一瞬消失。
他弹的很慢。
几乎刻意压缓了节奏。
每个音节间稍作停顿,也导致这首童趣的歌曲让人尝出抹恋恋不舍的意味。
可惜李迟明的味觉很差。
他没吃过好东西,冷不丁尝到不一般的味道,只会下意识地记住,而不是去询问味道里藏着的那些说不出的感觉。
九点钟到。
一曲结束。
秋少关放下吉他,李迟明站起身。
一道门关,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不大的房子里,门直对着破旧的木头餐桌,桌上放着两个盘子,里面盛着所剩无几、干硬生冷的剩菜,餐桌着上当对着盏摇摇晃晃的水晶吊坠灯,只不过,水晶残缺了部分,也导致灯管暴露在空气中大半,没有外罩过度的白织灯色调冷得让人牙颤。
李年临正在厨房里切苹果,烂掉大半的苹果上是刀削出来参差不齐的断口。
他刀工差的离谱。
听见“吱嘎”关门声,李年临眼皮抬都没抬,就像是耳聋般,仍旧机械性地切着手里的苹果,直到切完,苹果送到嘴里,才有了李迟明进门后的第一道声音。
微小的,牙齿压着烂苹果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