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害到她了,哪怕只是心頭微不足道的一刺。
6靖文知道,有人通過傷害身邊的人或動物來獲得快感,比如殘忍的天真小孩碾碎昆蟲,扭曲的虐待狂毆打貓狗,生活的失敗者向弱者施暴。
他對此嗤之以鼻,以樸素的正義感為之憤怒,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是其中一員。
但他今天才發現,原來有時候,傷害也可以是兵不血刃的。而當他可以站在道德的高處俯視她時,這種傷害甚至帶著點無理的正義,哪怕未必有人需要這份公道,哪怕她不該由他來懲罰。
——他可以在她面前做一個壞人,且依然是他自己心中符合道德標準的好人。
第1章選拔
學校把演講比賽的選拔放在了大禮堂,因為這裡的設備最好,也方便幾個候選人模擬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覺。雖然台下除了幾個老師以外沒有太多觀眾,但一站到舞台中央看見鎂光燈就開始腿軟的也不是沒有。
周璡的程度不算嚴重,但也有點緊張,比起害怕,更像是焦慮。哪怕稿子已經倒背如流,就算頭腦空白,流露不出豐沛感情,憑藉身體本能也不會有一瞬卡殼,她還是克制不住地感到不適。
這種不舒服也許來源於舞台太空太大,追光燈太白太亮,人站在裡面的時候,沒有一點藏身之處。她在台上表演,其他人在台下看,想像中的模糊面目帶著挑剔與輕蔑,將她一切陰暗下作都看穿。
也許因為她原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裡,所以看上去安全的舞台對她來說就像是小美人魚生出雙腿後的6地,平實卻暗藏殺機。
為了停止這種讓人胃部不適的賽前焦慮,周璡開始刻意放空,試圖想些與比賽無關的事來放鬆自己。
一雙眼睛躍入腦海。
眼角微微向上,笑不笑都顯冷漠。
她最近時常看見6靖文,還對上幾次眼神,好像在她趁別人不注意看向他時,他也在看她。但那眼神並不溫柔,也非善意,甚至就像她方才舞台噩夢中那些面目模糊之人投來眼神的最終源頭。
她簡直被他用眼神審判得體無完膚,卻連緣由都不知道。
他們只見過一面,他甚至不該記得她,而在昨日之前,那些眼神也算隱晦,哪怕心裡總有隱約察覺,周璡也將之歸為誤解。她以為自己的雷達壞掉了,因為微妙在意某個人,於是想出一些莫須有的糾纏。
直到昨天,她走進那間小小的活動室,在逼仄的場景中被他刻意地拒絕,她才發現,原來不是錯覺。
雖然不知緣由,甚至莫名其妙,但不是錯覺。
「嘿!」在身上某處隱隱作痛之前,有人輕輕拍她肩膀,和她搭話,將她從回憶中喚起。
周璡轉過頭,看見一張陌生的臉,她並不認識這個女孩。
王儷對她笑笑,道:「我有點緊張,想和人說說話,會打擾你嗎?」
周璡下意識環顧四周,發現其他人大都拿著稿子,一遍遍默讀或低聲念誦,不知道是臨時抱佛腳,還是想以此緩解緊張,總之除她以外,看上去沒有一個是適合搭話的對象。
周璡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背誦已經滾瓜爛熟的文字並不能幫她轉移注意力,而先前放空想到的東西只會更加影響她的心情,倒不如和人說說話。
王儷是個很健談的女孩,聲音清亮,語調自然,又帶著高低起伏,讓人不自覺就沉迷在其中。
周璡發現,哪怕對於王儷說的內容不那麼感興,她還是想聽她說話,而對演講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就是讓人想聽她說話嗎?
毫無疑問,王儷天生有著演說才能。和她這種只喜歡在陰暗角落寫些綺麗弔詭文字的奇怪生物有著本質區別。
她才適合這個舞台。
「對了,你是哪個班級的呀?感覺平常沒怎麼見過你。」王儷笑著問她。
周璡不知不覺中也笑了一下:「六班。」
「你和容舒一個班呀,那你知不知道她這次為什麼沒有參加比賽?」王儷驚訝地脫口而出,爾後想起一個班只有一個代表,又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初中的時候我和容舒有比賽過,還輸給了她。我記得她演講非常強,有點驚訝她沒來。」
周璡一陣耳鳴。
那天的場景又在眼前浮現,她清晰地看見自己是如何用貧窮示弱,卑劣地奪取了一個原本以她實力無法得到的機會。
她以為自己能習慣,沒想到還是覺得醜陋。
周璡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不記得自己在此期間和王儷說了什麼,但想來應該應對得不錯,因為王儷看上去神情自然,並不像被她嚇到的樣子。
周璡最後道:「不好意思,我想一個人準備會兒,突然有點緊張。」
「好!」王儷點點頭,果然沒有發現她的不對。
周璡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將發涼的雙手握在一起。她不會自欺欺人,說什麼只有盡最大努力,才是對被奪走機會之人的尊重。因為她很清楚,對於那個人來說,就算最後失敗,去經歷一場也是她應有的權利,更不用說她很可能取得勝利。
只是……就算這樣……
走到這裡,她也只剩下全力以赴。
不管這個機會有多齷齪、多不磊落,不顧一切地抓緊它,是她這樣爛泥里的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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