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内,沈醉已经醒了,靠坐在案台前,穿着中衣,衣裳披在肩膀上,两条手臂都没有穿进衣袖,抬手摆弄着坏掉的烟花机关。
木头关节“嗒嗒”作响,沈醉应该是在修这架机关。
沈惊鸿看了一会儿,走到对方身边坐下,开口搭话:“吵醒你了?”
“咯”一声,木头豁口对进凸出的木齿,沈醉端着那机关静止片刻,忽地将它举了起来:“我修好了。”
连日来死缠着沈惊鸿的惶恐再度蔓上心头,他扫了眼沈醉手中的烟花机关,话锋一转:“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沈醉将机关架好,牢靠地摆在地上,抬眼看向他:“我不去。”
沈惊鸿点了点头,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笑过之后,似是全部气力被耗尽,整个人既麻木又空洞。
两人回到榻上,床幔放下,床柱被他们摇得吱呀作响。
沈醉吻他,进入他。
麻木被鲜活的触感击退,空洞被颤抖的愉悦填满。
他两只手死死揽住沈醉的背上,结结实实地攀在对方身上,牙齿倏然在沈醉肩头咬下去。
他咬着沈醉的皮肉,皮肉上牙齿划破,渗出的血同样啃咬着他的心魂。
他考虑着,到底是这样活生生吃掉沈醉,还是放沈醉走,直到下颌酸,鼻腔酸,眼眶也酸,他松开牙齿,听见自己含混不清的声音:“算了。”
好一会儿,沈醉在他耳边轻声反问:“什么算了?”
“你去吧。”沈惊鸿道。
他竭力压制着不想声音哽咽,故作轻快道:“你不是想去么,谁让你……秉性纯良。”
沈醉停在他身体上方,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要是不让你去,到时候死很多人,你又要因为袖手旁观责怪自己。”沈惊鸿放松手腕,在沈醉后背上拍了拍,“补好了就快点回来。”
“很快。”沈醉轻声道。
沈惊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他能感觉对方抽离,能感觉到对方抚摸他的头摸了许久,能感觉到对方静静地看着他,约莫是以为他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沈惊鸿察觉到有微凉的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触。
这是沈醉惯用的小把戏,助他睡熟的,只是这半个月来没一次管用。
现在也是如此,大概因为他执拗地不想入睡,那点灵力没能催出他的困意,只是将他浑身的刺痛感略略抚平。
指尖抚在他脸颊,一小块带热度的掌心也紧贴着他,唇上接触到软润的另一双唇,他攥紧掩在被子中的手掌,继续装作一个熟睡中的人。
殿门打开,又被轻轻合上。
他听见沈醉在说话:“走吧。”
连山肃的声音响起:“好。”
沈惊鸿睁开眼睛。
别离的感觉不好,所以他刻意回避了这一段。他不需要与沈醉作别,反正沈醉马上就回,而且别离会让他胡思乱想。
他恍恍惚惚地盯着床顶愣神,心中有了什么预感,似被一条绳蓦地紧紧缚住心脏,腾地坐起来,光着脚跑向门口。
雪还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