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会盟(上)
清晨,东方不败府内后花园中一泓碧水水波荡漾。各类花草,盛开的牡丹伴着晨曦散着沁人肺腑的淡淡幽香。
杨诗诗哼着轻快的江南小调,精心修剪着花枝。她明日将和东方不败出海,想趁着远行前照顾好园内的花草。
蓦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花丛中走出,映入她的眼帘。
“诗诗姑娘,任教主想见你。”,墨军神色平淡的几乎没有表情。
“啪嗒”,花剪落地,杨诗诗脸上血色尽褪。
浅如淡墨的暮色中,一艘巨舰扬帆夜行。
海面碧蓝澄澈,随着阵阵略带咸涩的海风,乳白色的浪花层层叠叠,分迭而来,轻柔的拍打着船身。
船是好船,柁楼三重,高大如城,底尖上阔,尾高昂,乃是明朝水师的头号主力战舰大福船。这种船船体用福建上好的松、杉、樟、楠木所制,坚固无比,船型大,干舷高,吃水深,可容纳过百人,犹利于远洋航行。但奇怪的是,这艘船上既没有大明水师的徽号、旗帜、标记,船上的水手也不是明军打扮。相反的,船头的两侧,各有一记金色印记,左日右月。
日,浑圆,充盈,如战将虎目,阳刚威武。
月,纤细,灵秀如女子柳眉,阴柔娇媚。
左日右月,日月同辉,光耀天地,是日月神教的船。
一只羽鸽疲倦地俯瞰翅膀底下的这艘战船,盘桓了两圈,缓缓飞下,落在一个黑衣老者肩头。
在甲板上撒了一把细碎干粮,犒劳长途跋涉的信鸽,司徒策认真看着信上的内容,同时询问负责操船部下目前的航、风向和位置。
“按这个度,明天早上辰时就可以到了。”司徒策喃喃自语,眼睛望向最上层的那个柁楼。一股湿冷的海风突然扫来,空气中郁结的水分让他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不好,要下雨,这烦人的鬼天气。话没说完,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已为整个战舰披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轻纱。
沐浴后的东方不败随意的穿了件月白色对襟汗衫,两颊泛起浴后专有的红晕,一头乌黑长洒脱的披散着,在昏红的灯光下散着幽幽的柔光,双目微合,长长的睫毛细促的抖颤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他现在整个人半倚在一张巨大的貂裘上,貂裘是用十一张长白山雪山飞貂的毛皮连接而成,毛色纯白,触感柔滑,缝接浑然一体,无论质料、手工都是最上之选。东方不败用的东西,一定要最好的。他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因为他有这个本事去享受。
“吁”了一声,东方不败又坐起了身,这是他半个时辰内的第八次起身。身旁突然伸过来一只白玉似的手,两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夹着一瓣淡黄色的福建特产芦柑,气味清爽芬芳,丰美多汁,看上去鼓涨涨的象个金元宝。
清甜的感觉在口中迸,扩散,东方不败紧皱着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些,轻轻捏了捏诗诗的粉面。
看着东方不败表情,诗诗内心暗暗松了口气。从这次出海会见扶桑商团的第一天开始,东方不败似乎就被一种亢奋、焦躁的情绪所缠绕,伴着会面日期的临近,这种烦躁的迹象越来越重。也许在别人看来东方不败还是那么镇定自若,但却瞒不过自己的眼睛,因为跟了他两年多的缘故吧,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比如现在,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可有半点丝竹之音,那虽然能平复大多数人的情绪,但对他来说绝对是例外,后果是会让他更加烦躁。
外面密集的雨点击打着窗棂,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丝丝缕缕的寒气从缝隙内涌入屋中。
屋内亮着八盏六角宫灯,黄铜灯座,红纱灯罩,把整个屋内渲染成一片暖红色,充满了一种慵懒、妩媚、倦怠的气息。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屋子中央放着一座小巧玲珑的紫金火炉,炉中炭火熊熊,上面温着一壶好酒。
暖好的酒倒入西域琉璃夜光杯中,美酒红似血,醇如浆,据说是出产于佛朗机(注一)的南蛮葡萄酒,最为滋补。
三杯酒入口后,东方不败的眼睛变得格外清澈明亮,整个人也一洗刚才的慵倦懈怠,变得神采奕奕。
诗诗道:“我们快该跟扶桑使团见面了吧?”
东方不败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对,刚才司徒策跟我说了,明个一早就应该遇上了,喜欢和我出这趟远门么?”
诗诗笑道:“当然了,我天天在崖上呆着,都快闷死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跟你出的最远一次了。”
东方不败挪逾道:“你这是怪我不带你出来了?”,接着把杯中酒一干而尽,握住诗诗纤巧的手背,又很有些自嘲的说道:“好了,以前是我教内事物缠身,没时间带你出去。以后就好了,我可以有大把时间,陪你到处走走。”
听东方不败这么说,诗诗心里也有些不太好受。风闻最近教主任我行连下几道命令,把他负责的一些重要教务分散给总管杨莲亭、青龙堂长老贾布等人。虽然理由都是冠冕堂皇,东方不败也没有异议,但明眼人一看既知,这是有意在削弱他的权利,教内对此也有些风言风语。索性东方不败就借着会见扶桑使团的名义,携自己远游,避开风口浪尖。
诗诗耐心宽慰道:“想必教主见你这两年为神教操劳过重,所以才叫你暂时休养一阵子,说不定这趟回去后即有重任托付。”,说着,又斟了一杯酒给东方不败,接着道:“难得有此闲暇时光,东方右使何不仿效古人范蠡,泛舟于湖,寄情山水,乐得逍遥自在。”
诗诗提到的范蠡,字少伯,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乃是昔日春秋时期越王勾践殿下大臣,机智多谋。他辅佐勾践卧薪尝胆,图强雪耻。经过多余年努力,越国终于转弱为强,消灭了宿敌吴国。范蠡在灭吴后,毅然激流勇退,舍弃权位,乘舟浮海到达齐国,定居于陶(今山东定陶县),改名陶朱公,以经商致富。
东方不败知道诗诗素来饱读诗书,对各种古人事迹、典故烂熟于胸。她这时提到范蠡,隐约中有暗示自己急流勇退,不可恋栈之意。“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东方不败把玩着手中夜光杯,有些警惕的看着诗诗:“你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啊。”
诗诗神色一黯,低垂臻道:“贱妾多语了。”
“那倒未必”东方不败冷冷道:“借古喻今,难为你一番苦心了。说起古人,我倒也想起一个来。”
诗诗勉强笑了笑道:“不知你想起的是那一位古人?”
“韩信。”东方不败目光直视诗诗,漆黑的眸子里象藏了两根细针。
听到这个名字,诗诗的笑容一下子被冻僵在了面上。
西汉开国大将韩信,号称“国士无双”,强如西楚霸王项羽都败死在他手上。但就这么个不世雄才,却被刘邦由齐王转为楚王,由楚王贬为淮阴侯,权势被一步步削弱,最终被杀。
他的故事,诗诗当然知道。东方不败提起他来,显然是和自己的劝喻针锋相对,自己的一番苦心也算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