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朝与贺清秋面面相觑。
贺清秋伤势颇重,脸上与身上都裹满了绷带,只露出黑如潭水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盯着沈今朝。
沈今朝心虚不已。
楼珈昨日不仅重伤他,勒索他,还百般羞辱他,她作为楼珈的“妻子”,此时却再度“登门拜访”,求助于他。
“少城主,沈姑娘的确是在下弟妹,此番还需多谢少城主照料。”
沈今朝松了口气。
范京撇了撇嘴,有气无力地摇着折扇:“好吧好吧,没想到还真是弟妹,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个师弟。”
摇着摇着,话音一转,似是玩笑道:“虽是同门,但这么多年不联系,莫非你那师弟品行不端,与你关系并不亲近?”
似乎只要确定贺清秋和他那师弟关系不好,他立刻就能把沈今朝抢进府。
沈今朝稍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贺清秋一时没有说话,屋内寂然无声。
范京笑了:“既然你这师弟品行不端,活着也是个祸害,不如本公子便即刻派人替副官清理门户——”
贺清秋:“少城主,我与师弟虽然关系疏远,但他秉性纯良,实非大奸大恶之人,就不劳烦少城主了。”
范京不悦,却终究按捺下去,临别前还关切地对贺清秋道:“贺副官,你以后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小心,人手不够告诉我,我把我的暗卫借你几个,伤成这样,唉,我爹看了又得心疼。”
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和楼珈有点像。
沈今朝努力将自己缩在椅子里,恨不能直接消失。
贺清秋却对她温和一笑:“弟妹吓到了吧?别怕,我会照顾好你的。”
沈今朝看着他肩膀处因为用力崩开的红色血迹,更加害怕了。
贺清秋:“昨日太匆忙,还未来得及问弟妹哪方人士,与师弟又是如何相识的?”
沈今朝早料到贺清秋会有这个问题,若是他提前一天问,沈今朝必然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如今,对方似敌非友,她只能用准备好的借口搪塞。
沈今朝:“不瞒师兄,我曾经坠过崖,虽得楼……楼哥哥相救,捡回一条命,却仍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亦不知晓自己何许人也。”
贺清秋没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是吗,如此说来,沈姑娘与师弟并无媒妁之言。”
沈今朝觉得对方似乎在威胁自己,没有媒妁之言,便算不得合法夫妻,亦算不得他的弟妹,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得罪范京,保护自己。
看来自己的说辞并未让他满意。
沈今朝:“虽无媒妁之言,却已是拜过天地,见过师父他老人家的,师兄,富贵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温润如玉,文韬武略……昨日之事,当真对不住,然师兄仍愿出手相助,可见师兄宰相胸襟,圣人胸怀,岁岁在这里谢过师兄了。”
沈今朝说完,脸就微微泛红,她不擅长说谎,亦不擅长恭维别人,此番言行已十分吃力。
贺清秋没有回答。
良久,沈今朝才听见他的声音:“都退下。”
“是。”
房间里侍奉的婢女温顺地退出,偌大的房间顷刻间只余沈今朝与贺清秋二人。
贺清秋语气毫不掩饰的危险:“沈姑娘,人都走了,有些话在下便不再拐弯抹角,也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沈今朝:“是。”
贺清秋:“你与楼珈究竟是何关系?”
沈今朝:“师兄……”
贺清秋:“沈姑娘不必多虑,我与楼珈那竖子的关系你昨日也瞧见了,实在没有什么同门之谊,之所以愿意救你,不过是担心这又是楼珈的一步棋,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罢了。但沈姑娘若是肯配合在下,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告知在下,在下必不会为难你这样的弱女子。”
沈今朝状似思考,半晌,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贺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但,实不相瞒,近日,我总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楼哥哥杀了我的夫婿,将我强掳,我奋力逃跑,不慎跌落悬崖。但这只是一个梦,我不知道,该不该因为一个梦怀疑楼哥哥。”
贺清秋大脑被刺了般,猛地抬起头,紧紧望着沈今朝。
“沈姑娘,你醒来时,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器物?”
沈今朝摇摇头:“我醒来时,身上都是楼哥哥为我买来的东西。”
贺清秋努力压下心底的狂热,对沈今朝温柔似水地说:“沈姑娘,你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跟家人团聚?”
沈今朝:“自然愿意!只是,师父都说我记忆难以恢复,师兄你有什么法子吗?”
贺清秋几乎是诱哄道:“自然,某不才,未能得师父真传,却有幸认识一位江湖有名的神医,若是书信一封,让他来帮姑娘治疗,必能卓有成效。只是若果真如姑娘梦境那般,你是楼珈强掳而来,想必他是极不愿你恢复记忆的。”
沈今朝为难地低下头:“这,这可如何是好?”
贺清秋:“若姑娘信任贺某,这段时间可住在贺某府中,在下必会护姑娘周全。”
沈今朝有些意动,却仍旧犹豫:“可是,可是楼哥哥待我很好,他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贺清秋几乎忍不住冷笑了:“沈姑娘,昨日楼珈如何威胁勒索我的行为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听闻昨日城中虾角巷有数人横死,死状凄惨,想必凶手便是我那个一向手段狠辣的师弟了,如此嗜血残暴之人,沈姑娘当真对他没有一点怀疑吗?”
沈今朝脸色发白:“我,我不知道。”
贺清秋又软下声调:“别怕,沈姑娘,或者我能叫你岁岁吗?”
沈今朝:“可以的。”
贺清秋:“岁岁,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帮助你恢复记忆,找回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