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然没听懂。
乔卿从羽绒衣里又摸索出一张纸巾,擤了下鼻子,用发闷的嗓音说,有好些还活着的人预订在这墓园的,“先付了钱。”她怕他还没听懂,捏着纸巾用两个手比划一块长方形,“左半边是他,右半边是空的。他的意思是死了可以埋一块儿。”
“哦。”司然看着她。
“以后我可以……”乔卿续道:“可以不住过来吗?”
司然重新迈开脚步,他说这随你。
“就是有点浪费了。”乔卿在他身后小声道,“当初他买了两个人的位子。”
“那要不我死了住过来?”他莫名地有些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卿辩解,她“唉”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在山腰的石凳上默不作声地坐了会儿,乔卿偶尔吸下鼻子。
“你冷吗?”司然问她。
“噢,倒是不冷。”乔卿回答,随后侧过脸看他,“你冷吧?你只穿个卫衣。”
“我不冷。”司然说。
“哦。”她点了点头。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司然懊恼自己怎么不能同她好好说话,他有些事想问她。但乔卿已经站起身,问他也把车停在山脚了吗。
“我坐的地铁。”司然回答。他不知道会在这里等多久,没让阿岩送。
“地铁站在两三英里外。”乔卿诧异。
“我跑上来的。”
“怪不得你不冷。”乔卿感叹道。
他想说其实跑完好一阵子了,手指都冻僵了,但是为了显得自己比较厉害就没有讲。
他们一道儿往山下的停车场走。司然落在后边半步。虽然他装成大方冷漠的样子,但是她的不辞而别仍是伤害了他。他在等乔卿主动示个好。
到了露天停车场,乔卿领着他走向一辆湖蓝色的斯巴鲁,她说这是她两周前在车行花一整天挑的,只有两万英里的里程,但是很便宜,因为转过两手了。预料到他接下来会问什么,乔卿讲她已经一个月没喝酒了。
“这样很好。”司然说。
乔卿请他上车,“我送你去地铁站。”
车里比山顶还冷。副驾门把手上有些不知道前车主还是前前车主留下的草莓口香糖的黏渍。她边脱棉手套边启动车子、转开空调。音响随即迸发震耳欲聋的lightoftheseven。“对不起。”乔卿赶紧摁掉音响,再关掉雨刷,他们又落进沉寂里,缓缓驶出陵园,只有转向灯规律“哒哒”的提示音。
乔卿问他坐几号线,回公司吗。司然说不去公司,以赛亚病情加重,他去三号线的口子和莫尼汇合,去医院探病。乔卿张开嘴要问句话,被她咽回去了,在座位里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还有阵子可以活。”司然告诉她。
“啊。”乔卿逃过一劫似地,舒出一口气,“那就好。那我下次再去。”
“你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