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度攻击落空,执网斗士立即向后跑开以稍作调整,他行走的速度因水流阻碍而略显迟钝,而他的对手却在他逃出一段距离后才轻提长剑追去,身形疾飞如同满弓直发的箭矢,追击不过数秒已到达对方身后。众人哗然。
执网斗士被这非人的快速惊慑,慌忙转身迎敌。迎面而来的盾牌就在下一秒狠狠敲中他的头颅,随即水中飞起一脚,毫无偏差地踢中其面具无法防御的下颚。他的身躯歪了几歪,倒进水底。剑士一脚踩住他的腹部将他制在水下,仰头望向高处座席。
由于战斗结束得太快,观众们一时还回不过神,直到看见剑士象征性地举剑才恍然明白这是按惯例向他们征询意见。
是要杀死这个已经战败的角斗士,还是放他一条生路?
人们兴奋地欢呼起来,一致伸出手将拇指朝下,齐齐高喊:「杀了他!」。
克劳狄皱眉。对于已彻底落败的弱者,他向来不主张杀戮。
角斗士举剑的手缓缓放下,反握剑柄后又扬起,剑尖闪过一道锐光,刺进了水底。
波纹荡漾的水池中,自水底涌起汩汩猩红,火山爆发般汹涌而上,染红了附近大片水面。
红色,象征死亡的颜色,也是象征胜利的颜色。
座席上人们情绪更加激昂,他们已经百分百确认,此时的胜利者毫无疑问就是角斗场上的不败战神。
「文森特!」「文森特!」……他们齐声高呼。
荣誉席正中央,卡德也处于无比亢奋,他站起来向角斗士死劲鼓掌叫好,随后做出一个拂脸手势。
角斗士看到了,他向皇帝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他抬起手,头盔随手起而揭开,人们的呐喊中霎时掺进了钦佩、仰慕,与惊羡。
只见场中央的这位获胜者,罕见的银灰色长发垂洒腰际,丝丝分明有如瀑布倾泻。剑眉飞扬入鬓,微带上挑的修长眼角写着『桀骜』二字,白皙的皮肤更散发某种不寻常的阴厉。
文森特胜利了,但神情依然淡漠,横举长剑原地转身以对所有观众示意。
荣誉席上,克劳狄轻眯双眼,仔细打量这个显然不似普通人的角斗士。
像是感受到了这方的注视,文森特在面向克劳狄时攸地停住脚步,目光相撞,同样的锐利锋芒,一时间竟分不出究竟哪方气势更胜一筹。
而这种暗中的较量,当局者之外的人却是半分也感觉不到的。
半晌,克劳狄薄唇轻抿,现出一抹微笑。
有意思。这个面貌招摇的所谓战神,居然拥有那样一对使人印象深刻的深灰色眼珠,犹如妖魔聚集的洞穴般,透射出致命的邪气。
(这个男人,很危险呢……)
七日庆典,终于在部分人的热火朝天与另部分人的冷眼旁观中落下帷幕,隔日下午两位『帝国之刃』便同去面见皇帝。
在当时以强盛著称的罗马,人民中无权无势的人家却因难以忍受的赋税和官员的迫害,不但不以人丁兴旺可喜,反认为不让孩子面临同等苦难才是对儿女的最大关怀,因此屡屡发生抛弃或杀害幼婴事件。
克劳狄和艾伦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早前也曾向近卫军卫队长沙米尔提醒,然而这类情形自他们出征以来非但没有好转,甚至有越发盛行的趋势。
他们终于确信平民口中所传言,这帮在皇宫内外横行霸道的近卫军,只是一群躲在『帝国之刃』战斗前线后享受高权俸禄的米虫罢了。
那一连七天的豪华庆典简直可笑至极!
直到晚间两人才一道走出皇宫,坐进来时的马车里。
罗马城夜色迷漫,居民大多已经进入梦乡。驱车回程途中,车里气氛压抑,艾伦掀开帷幔向窗外看去。
街道两旁矗立着排排居民房,外表看来舒适,实际常质量低劣,火灾危险频频出现。再对比起贵族们一所比一所豪华奢靡的别墅,艾伦叹息。
「罗马边境在扩大,内部却在慢慢腐朽了。」
克劳狄没有应声。想到刚才卡德搂着宠妾兴致懒散听他们说话的模样,除了心寒,更多鄙视。
近百年来罗马国势动荡,接连几个昏君把国家腐蚀得越发惨不忍睹,外战内战时有发生。若不是近卫军为了一己私欲的滥举,根本不可能让只会用金钱放纵收买人心的卡德登上帝位。
艾伦知悉他的心思,感慨道:「人人都知道罗马是巩固在谁手里,『帝国之刃』获得的拥戴也多过卡德,但越是这样,卡德和元老院就越不容许,或者说惧怕我们插手政事。」
没有政权,就没有插话余地,胜仗打得再多又能如何?
「无知。」克劳狄冷哼。
艾伦笑笑,又提起旧话。
「其实论地位,我们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能力更不用说。只要我们愿意,必定能重整罗马。只可惜我无心从政,而你,是不能。」
他惋惜,克劳狄却不以为然。
能拥有罗马固然是许多人的梦想,但对从小就被教育成为帝国第一将帅的克劳狄而言,还是宁愿远离宫廷中的勾心斗角,否则也不会答应亡父的要求,绝不参政。最主要的还是,他钟爱在战场上驭马杀敌收服大地的快感。他并不嗜血好战,但享受胜利的优越。
谈话间马车已行进一条狭窄石巷,马车突然咯噔几下骤停,车外传来马夫两声闷哼,随后又没了动静。
车中两人冷静对视一眼,艾伦抽出腰间短剑,拉开车帘探身朝外查看,不防被一掌击中喉骨,当即从车上跌落,一时起不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