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昪此时看向了下躬身而立的李家明:“怀瑾觉得此事该如何?”
李家明惊讶的抬起了头,他没有料到朝堂大事,陛下竟然会问到他一个小小的伶官身上,但很快整肃了心情,回答道:“朝堂大事,小人不敢妄言,只是却想起了前些时候的对晋之战。”
一番话直捅入了李昪的心窝子,就连身边的宋福金都变了脸色,谁都知道,那场战争的失败是李昪心底的伤,这揭创口的话实在是,不要命了啊。
正要怒的李昪忽然被手上的柔软触感所惊醒,低头看向怀里正抓着他手的望舒,李昪忍住了怒意,又一次看向了李家明,只见他虽然恭敬的躬着身,却仿佛一株傲雪凌霜的梅花,风姿傲然,不惧风寒。忍了心中怒意说道:“你继续说。”
李家明似乎没有察觉到殿中诡异的气氛,自顾自的说道:“宋相公之言,是站在臣子的角度,陛下之言,是站在国君的角度。可是,百姓要的是什么?不过是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罢了。陛下一直以来鼓励农桑,兴办教育,才有了这些年的国泰民安,陛下真的希望因为战火而让一切消失殆尽吗?”
一番话说的李昪怒火全消,抬眼望向殿外,似乎能穿过城墙看见城中万千百姓。顷刻间,就坚定了心中所想,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即便是为了百姓,战争也不能轻易而起,睦邻友好方是良策。我大唐绝不能做那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雪中送炭,才是君子之道。”
坐在李昪膝上的望舒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了自己的祖父,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他和师傅之间的对话,但“百姓”二字,却已经在此时深深植根在了望舒心底:“阿翁,何谓百姓?”
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孙女,李昪微笑的回答:“百姓,就是阿翁治下的万民,亦是大唐之根基。永嘉要时刻记得,只有百姓生活安康,社稷才能长久安定。”
望舒默默记下了祖父的教导,认真的点着头:“永嘉明白了,百姓就是社稷之本。”
……
结束了今日份授课的李家明,沉默的走在宫道上,为了方便教授永嘉郡主学琴,自进宫以来,他就住在宫中,不过住处离寿昌殿并不算近。想着刚才殿中的情景,李家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改不了自己那臭毛病,怎么陛下问了,他就真的答了呢?万一触怒龙颜真的获罪,那小郡主怎么办?谁来教她琴艺?还有齐王府中的二郎,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孩子,自己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结束了今日份授课的李家明,沉默的走在宫道上,为了方便教授永嘉郡主学琴,自进宫以来,他就住在宫中,不过住处离寿昌殿并不算近。想着刚才殿中的情景,李家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改不了自己那臭毛病,怎么陛下问了,他就真的答了呢?万一触怒龙颜真的获罪,那小郡主怎么办?谁来教她琴艺?还有齐王府中的二郎,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孩子,自己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李七郎,请留步。”
李家明听到身后传来安康的声音,急忙停下了思绪,原地站定后回身笑着问道:“安内官,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安康喘着气说道:“不是殿下,是圣人。哎呦,七郎走的可真快,我这是紧赶慢赶的,累的半死了,让我先喘口气。”
李家明微笑着告罪:“是我不好,累得内官还要追赶而来。”
安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七郎不必如此小心,我又不是那吃人的猛兽,何况您连圣人都不怕,还怕我一个小小的内侍吗?”
李家明闻言立刻躬身说道:“内官言重了,非是我不怕圣人,就是因为怕的厉害,才想着赶紧逃走呢。”
安康闻言笑出了声:“七郎不必害怕。圣人让我前来,确是有正事告知。”
李家明躬身行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安康肃容说道:“圣人的意思是,除了琴艺,七郎也可以教授郡主些别的。至于如何教,教什么,就全看七郎了。”
李家明抬起头惊讶的看向了安康:“陛下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如何教得郡主?不说前朝的徐公韩公,就是冯公江公都是才学甚高,我一个伶官,教授琴艺已经是积攒了百世的福运了。况我听闻,郡主的老师已经拜了庐山国学的李洞主,我又如何敢自称一声师傅?”
安康闻言笑着说道:“圣人说,他不要郡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需郡主明白世间道理、是非黑白即可。郡主早慧,此时最易被那世间凡事所左右。李洞主如今远在庐山,教授郡主也要等到八年后。朝中虽不乏才高之人,但德高也同样重要。况郡主本就养在宫中,再由朝臣教导恐忍非议。在此之前,由七郎教授最是合适。况今日七郎殿中之言,满含治国警示之意,以七郎之才,教授郡主绰绰有余,七郎此刻莫非还要自谦不成?”
李家明看着安康眼中满含善意,也就放松了下来,思考片刻后,躬身郑重行了一礼:“小人遵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看着安康逐渐走远的身影,李家明长舒了口气,脸上却慢慢浮现起笑容,抬头看向遥远的空中,那漂浮的白云后面,好似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李家明透过那道身影,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光,虽然处境艰难,却因为她的存在,每日都有着对未来的期盼。
李家明朝着天空轻声说道:“瑾娘,我会替你照顾好望舒,还有弘茂。你放心好了,他们会慢慢长大,直到成为你的骄傲。”
清风拂过,仿佛恋人的柔荑,轻抚过他的脸庞。
李家明继续朝前走着,步伐坚定且从容,那挺拔的身姿丝毫不像是一个以乐侍人的伶官,反倒是更像一个自幼浸淫诗书之泽的世家子弟,正所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