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铛铛铛”
“小川,你在里面也要小心啊!”柳缇边敲钉子边嘱咐道。
西厢房门窗都被封死,外面横斜着封了木桩,只留一盏小窗,用于交接物品,方形的日光洒进来,是这幽暗地牢狱一般的空间里唯一的光亮。
第二日。
厢房里已经撤掉了所有尖厉物体,她的双刀被卫聿川扔了出去,霓月当场赏了卫聿川两个巴掌,拳打脚踢,卫聿川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柳缇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饭,但她拒绝吃饭,卫聿川匆匆吃点东西就把碗盘放在了门外,厢房里只剩一张床,卫聿川照着邓玄子给的秘方观察霓月戒断的状态,按计量给她在喝的水里兑上护心的药粉,霓月像只小兽一样,平静的时候还能舔两口碗里的水,烦躁的劲儿上来了,一拳把碗碾碎。
厢房里满地都是碗罐碎片,卫聿川都来不及打扫,脸上都被划了一道血口,“李鸦九!把你拿炼炸药的铁桶铁碗拿进来吧,这些总摔不坏吧?”
霓月继续摔桶、摔碗、骂一句摔一下,继续满屋子发疯,卫聿川守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发疯,心想她哪里来这么多使不完的牛劲。
清冷日光斜着射入机宜司一处文房里,孙有虞和邓玄子正在机宜官的陪同下,撰写这趟去辽的复盘手札,事无巨细,见过哪些人,说了哪些话,辽军的兵器有无更新,就连路过的黄羊都要描绘一下,尤其是十四谍人言行举止,有无可疑之处。
邓玄子飞笔疾书,冷静盯着手稿刷刷写,他只想尽快写完回家睡觉,“袁不惘和张啸就撤离路线争吵过,袁不惘认为要求稳等战事平稳过去之后在想办法回宋,但张啸认为倒不如先找个萧军阵营投靠,借他们之力养好力量,尽快返回……”
孙有虞写得时候机宜官就在旁边看,看着看着都乐了,笑完一想这是在盘查有无可疑奸细,立刻板起脸严肃起来。
“张旭柳和方问孝、毛良跟随我一队返回,其中张旭柳颇为有主见,原来是厢军,热情随和,还会医术,他号我脉说我肝火过旺,应当少食多餐,多吃些温补植物,排便更为通畅……”
“谁让你写这个?!”吴祥之狠敲孙有虞的头大骂道。
“不是大人你让我事无巨细、不能隐瞒、全都写出来吗?!”孙有虞沾了沾墨,继续写,“他打算回宋之后开家酿酒铺子,和我约好之后一起喝酒……”
“啧,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先约上饭了。”另一个机宜官收起孙有虞的记录。
“那你看,人活着就得有个好心态,你们不出外勤,不知道外面有多凶险……”
“行行行……都写完了是吗?写完了快滚。”
从一处出来时已经是天黑,邓玄子和孙有虞往外走着,邓玄子心中疑惑未消,“不对劲,机宜司是不是有什么情报了?怎么盘查这么仔细。”
“你想知道吗?”孙有虞问。
“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驴不能给自己买磨。”孙有虞大摇大摆出了机宜司。
邓玄子径直去事务房找刘管事,他需要机宜司涂掉他册籍上“因逃脱战役被逐”这句话,他早就想离开三处了,因为这句话他卡在科举考试审核考生品行的第一关,报名他都报不上,大宋怎么会录用一个逃兵做官呢?
况且他也不是逃兵,只是意外惹出了事被扣了帽子,被关在卫尉寺一年,从此就被认为是贪生怕死的废物。
“说了多少次了,斥候营遗留的问题,机宜司无权擅自篡改。”刘管事还是和稀泥。
邓玄子追着刘管事:“休战后斥候营都解散了我去哪找?我不想背着逃兵的骂名。”
“你得考取功名才能除掉骂名。”
“可我不除掉骂名怎么考取功名?”
“那你有功名了就没骂名了。”
“……”
刘管事拂袖离去,忙自己的去了。
邓玄子现在就想一把火烧了机宜司这个一帮死脑筋的地方。
霸州晚上依旧热闹,边境民风粗狂淳朴,夜生活喧闹丰富,宵夜店能开到子时,酒楼附近都是闲汉和索唤,大户人家会派遣家仆到酒楼去下单,索唤再按时将饭菜送来。百姓到店里去说好配送的时辰地点,酒楼都给送达。
柳缇从酒楼里出来,给索唤递上一个食盒,接过食客送来的碎银,趁人不注意悄悄磕下一块放进了自己荷包,这日她本来要忙到午夜,但烧羊排的时候被热油烫伤了手,掌柜的便让她做完十盆烧羊排就歇了,柳缇换下厨娘的行头,咬着牙打了盆井水,在后院冲着手上烫起的大包,已经成了红色混合着脓水的血泡,她找个了铺子买了点草药,然后往大依楼去。
验尸房里一股陈腐味儿,罐子里泡着一些器具,墙上挂满了形态怪异的骨头,门口铺着一块厚厚的脚垫,进房之人必须擦干净脚底,抹干净手才能进来。
柳缇缩在角落柜子底下抱出一个风干的头骨,掀开表层头顶盖里面像个掏空的罐子,存了些碎银和铜板,她把从尸体身上、从酒楼里搜出来的碎银铜板扔进去,盖好头骨顶盖,拿起了一把敲尸骨的小铲。
柳缇推开尸台,地面露出了一个圆形的窟窿,柳缇踩住铲子,挖了起来。
西院西厢房,霓月缩在角落里,几日没合眼,她浑身冰凉颤抖,脸色惨白,望着天花板一道道木纹,数数。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
“卫聿川……给我底野伽,我要底野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