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连年迈的农夫都要被征召,上战场抵挡从关外到来的蛮夷。
她全家的男丁都会在这场战争中死亡,家中田地再也无人耕种,剩下的就只有年老的她。
连最后留在身边的女儿死去,她如同十二三岁时那样,想要再在头上插上草标卖身葬女也不能。
因为她已经年纪大了,眼睛已经哭瞎了,没有人会买一个无用的人回去。
国破家亡,那些曾经耀眼的世家贵族也会离开他们生活了祖祖辈辈的土地,迁移到更南边去。
陈松意在第二世战死在城破之时,没有看到边关被破之后,蛮夷的铁蹄践踏上大齐的土地,这个国家会变成怎么样,但是推演小莲的命运让她看到了这个国家的结局。
如果一切没有改变的话,那么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如此,要么死亡,要么沦为奴隶。
她坐在行进的马车里,又再一次不甘了起来。
小莲看着她紧抿双唇不说话,于是没有再问。
只不过缩着身体坐在一旁,想着小姐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又感到自己仿佛从中汲取了一些力量,没有原本那么茫然了。
马车之外,风珉骑着马走在旁边。
刚刚陈松意在用卦术推演,安慰小莲的时候,他一直在听。
跟他们出之前她算那一卦,选择走6路的时候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她的话语仿佛有种魔力,能够拨云见日,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陈松意的推演术师承自她第二世的老师。
她的老师原本只是收了她的兄长为弟子,只不过看陈松意也对他的推演术感兴趣,所以一并收了她为徒。
这种推演术是从周易化来的,本来是在战场上结合天象、星象各种信息进行辅助推演的军师技能,耗费算力来推演人的命数,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
但是在边关的日子,他们的老师没事也会到城中去,去给城中的百姓算命,有时候收几文钱,有时候收一小袋米。
如果找他批命的人给不出报酬,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去给他们算这些并不为钱财。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很迷茫,不能够自主地掌控自己的命运,有这些给他们指路,做些寄托是很好的。
她的老师并不觉得这些是白白浪费他的心力,但陈松意只在战场上用过这样的推演术,今天在小莲身上推演她的命数还是第一次。
虽然此刻她沉浸在后面所见的结果里,但是也可以感觉到,在听到未来有什么光明在等待她之后,小莲身上的迷茫被驱散了很多。
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师会喜欢这样做。
但是,如果看得见他们悲惨的命运却无法去改变,她的老师难道就不会像此刻的她这样感到无力、感到痛苦吗?
陈松意想了更多。
如果她可以扭转自己的命运,那是不是可以阻止更多?
她身上的气运自己享受不到,却能够影响程家,是不是如果这一世她立住了,没有让刘氏跟程明珠夺走她的气运,那她身边的人也就会跟着好起来?
“我不会再卖掉你。”行进的马车里响起了陈松意的声音,“你已经跟着我了,后面的命运会不一样,你可以跟你的家人一直幸福下去。”
马车里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了一个更小的少女的声音:“嗯!”
陈松意抬眸看向她,小莲一脸信任坚定地与她对视:“我信小姐。”
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见过像陈松意这样的人。
他们这些太平年间的流浪者、底层人,哪怕没有战争袭来,也有种被命运支配的随波逐流的感觉,但是陈松意没有。
她是能无惧命运的人,所以她说什么,小莲就相信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隐而未说的那段未来是什么,但她相信,不管是什么,以后都会不一样。
……
轻车简从,他们出城快,在路上也走得很快,天黑的时候已经出了京郊的最后一个镇子。
不过还没到下一个村子,所以今天就在野外住了。
马车停了下来,马也被放了出去,在河边饮水吃草。
风珉的护卫捡了枯枝,又顺手打了兔子,在他们今晚准备停留的地方生起了两堆火。
陈松意带着小莲去了更远的地方洗漱。
回来之后就看到火生好了,锅也架好了,护卫们做起了今天的晚饭。
小莲褪去了身上的迷茫,变得比刚来到陈松意身边的时候活泼了些。
看到他们做饭忙,她卷起了袖子,对陈松意说道:“小姐,我过去帮忙。”
陈松意点了头,见到在人群外,风珉正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拿着一把匕在削一根树枝。
他们从出城就一路急行,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谈,陈松意想了想,朝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风珉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在手上削着的树枝上:“先前你在马车里给她看相?你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