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谢怜估摸着“也该到了吧”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压抑又痛苦的细小声音,不禁一愣“什么声音喘息”
那声音,是从前方一座石窟传来的。谢怜走进去一看,石窟内摆着一张石台,台上,像是躺着一尊横卧神像,一张白纱从头遮到脚,垂下地面。纱下身影绰绰,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辗转反侧,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下面饱受折磨,艰难挣扎。
“”
谢怜正要上去拉下那白纱,忽然,一只手从背后覆上了他双眼。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叹道“哥哥。”
谢怜笑了一声,温声道“三郎,你以为不给我看,我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了吗”
良久,花城又是一声叹,道“哥哥,我错了。”
谢怜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回头道“温柔乡”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形颀长的红衣男子,果然是花城。
他被抓个正着,一手扶额,终于承认了“是。”
难怪了。果然如此,难怪花城一直不肯让他看。谢怜道“你今晚过来,是想事先来把这神像藏起来的吧。”
花城目光看向别处,道“是。”
谢怜哭笑不得。就这么不敢让他看见这尊神像吗
他道“为何要藏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就是了”
那棘手的问题就是,谢怜来了之后,无意间导致所有的神像都能动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对这尊特殊的神像来说,就很痛苦了。因为,这纱下的神像,雕的是十七岁在荒山洞穴里,中了温柔乡的那个谢怜。
别的神像,要么在舞剑,要么在喝酒,要么在荡秋千,干什么的都行,只有它很倒霉,它中了那害死人的花妖之毒。这就导致它“活”过来之后,要饱受这欲毒的折磨。
那纱下传来的喘息痛苦难耐,谢怜听得于心不忍,又想起那惊心动魄又刻骨旖旎的一夜,道“这也太可怜了。若我现在离开的话,它会还原成石像吗”
那样就不必受这折磨了。花城却道“恐怕不能。毕竟,哥哥现在差不多是法力最强的时候,整个万神窟里的神像都被你影响了。就算你离开,它们也会持续作许久。”
那可太痛苦了。谢怜道“那还有办法吗”
花城永远是有办法的,微一点头,道“方才我就是在处理这个。哥哥随我来。”
他引谢怜进入另一间石窟。一进去,谢怜便微微睁大了眼。只见那石窟中立着一尊男子石像,身形长挑,眉目俊美,嘴角微挑,右眼戴着一只眼罩,和他身前带路的红衣男子几乎一模一样。
竟是一尊鬼王像
谢怜道“这是”
花城道“这是方才我现情况不对后匆匆雕成的。许多年没动,手生了些。哥哥看看,可还像”
谢怜仔细端详它一阵,道“很像不过”
花城道“不过如何”
谢怜莞尔,道“不如你本尊好看。”
花城也笑了。
紧接着,谢怜又道“所以,三郎你说的办法,就是”
就是让这尊鬼王像,给中了温柔乡的神像“解毒”吗
沉默片刻,花城敛了笑意,正了颜色,盯着谢怜的脸,道“是。”
谢怜先还没注意到他神色里略带的谨慎,心道“这法子也太”
虽说的确是治本之法,立竿见影,但想想都觉得荒诞旖艳得很说穿了,不就是用一尊鬼王像去破自己少年神像的身、从而抑制欲毒么
真是连说说都觉得难以启齿
他尚且不知该如何应答,花城却忽然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谢怜一怔,忙去拉他,道“三郎”这是做什么
花城沉声道“殿下,是我不敬了。”
谢怜拉不起他,便也跟着蹲下了,不解道“你有何不敬”
花城却凝视着他,轻吸一口气,沉声道“殿下请相信我,今日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虽是亲手雕了这尊神像,但,从未曾对殿下的神像有分毫亵渎不敬。若是殿下觉得这法子不妥,我再另寻他法。”
谢怜总算明白花城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了。
归根结底,对于自己私下雕了这么多尊谢怜神像的事,花城始终担心谢怜会觉得他唐突冒犯,行为诡异。眼下又提出这么个法子,恐怕更担心谢怜会觉得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心思不敬。
谢怜笑着叹了口气,双手拉住花城,终于将他从地上拉起,道“我当然相信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很敬重我的。”
不过,“从未曾有分毫亵渎”,这个就不好说了。毕竟如果算得严格一点,打自花城化蝶归来后,他隔三差五就要在千灯观“亵渎”一番神明,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谢怜轻咳一声,道“我觉得这法子没什么不好的。很好,很好。”
可是,想到这法子的实质是什么,脸又微微热,觉得这话未免不矜持。而得了他应允的花城终于渐渐恢复自若。谢怜将手放到那鬼王像的肩头,道“我来给这神像开个光”
花城眨了眨眼,缓缓笑道“哥哥若愿意,自是求之不得。”
谢怜点了点头。须臾,那神像轻轻挑了一下眉。见状,谢怜忍俊不禁,收回了手,道“这样就太像了”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石窟外慢吞吞走来了几个人影。居然有数尊神像好奇地围了过来,似乎是想仔细看看石窟内这尊和它们都截然不同的新神像。那尊鬼王像也看到了它们,眨了眨眼,一边眉挑得更高,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谢怜连哄带赶,好容易把那群自己的神像都推走了,谁知眼角一扫,忽然道“温柔乡呢”
他已经直接用这个来代指那尊倒霉的神像了。不知何时,石台上只剩下一袭白纱,而那尊温柔乡卧像居然不翼而飞
谢怜心道糟糕,随后负手进来的花城也是眉峰一凛。谢怜道“万神窟很大,一时半会儿应该跑不出去,快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