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喘不上气,登时昏了过去,头歪到江衍手腕边,倒是吓了他一大跳。可还不等他细看,耳边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的右耳没了!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石向楠出剑之快,甚至都没人看清。江衍那只耳朵,躺在血泊里,甚是可怖。
江衍疼得发疯,好似整个头颅都被人劈开,右脸浓稠的血迹顺着眉毛,覆盖住他的整个眼睑,直至粘稠得再也睁不开。
“江多余,跟我们回去受审!”
捕快们趁此围了上来。
眼前漆黑如墨,什么也都听不清,江衍木木地坐着,嘴里不停念叨着“血债血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小年纪,就被人毁去右耳,遭此劫难,也是可怜。一年长些的捕快,忍不住蹲下劝慰道:
“石阎王不是你能惹的人,能捡条命回来就很不错了,你要真跟他硬碰硬,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说什么血债血偿,还是早些治伤要紧。”
江衍此时怒气攻心,只觉头脑阵阵发晕:“要抓就抓,何必多言!”
江多余虽涉案,却非罪大恶极,真要带回受审,恐江家难善了,更何况,他现在情况危急,王风急忙喝令捕快,速把人送回江府!
古语的那间房门,像昨晚一样,静静虚掩着,捕快们全绕道而行,没人再敢上前打扰。
孙透、胡尾被绑回了衙门,客栈终于可以开门迎客,童斤心里松快不少,像移开了千斤重石。
不等伙计们收拾好,已陆续有人进店来,客栈慢慢热闹起来。
童斤忙着到处招呼客人,没注意到店里还有“暗流”。
沈随昨日就来了客栈,一直躲在房梁之上。石向楠守着古语,几乎寸步不离,又命人暗中守着各出口,且个个都武艺不俗,他一直没机会带走古语。
刚才那番“动乱”,他趁人不察,藏在了古语房间。
石向楠把古语抱放在床上,替她号过脉才稍稍放下心来。江多余下手没有轻重,她脖上的青紫甚是扎眼。
也许他不该留那人一命,石向楠此时倒有些后悔。他掌心里放着她的手,一次次握紧,贴放在心口,却还是觉得抓不住她:“上次这么安静看着你,还是在御剑山庄。你舍得从我身边一遍遍逃走,我却不能看着你一次次受伤……”
语气说不出的温柔,神情道不明的缱绻,沈随只听得头皮发麻——别人对小姐不利,他出手又快又狠,杀人如斩鸡,原是藏着龌龊心思!
石向楠拿出药膏,涂抹至她的伤处,动作轻柔且缓慢:“我知道你不喜人近身,等你醒来再骂我不迟。”
“无耻!”
如此“轻薄无礼”之举,沈随在梁上哪还忍得住,跳下来就要跟石向楠硬拼!
两人针尖对麦芒,打得难分难解。整个房间都在不断晃动,里面的陈设东倒西歪,碎得也干脆。
古语醒来时,除了她的那张床,房内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了。她吩咐老板重新上了壶茶,坐在一旁自顾自“观战”。
石向楠武功高强,沈随占不到什么便宜,身上几道血痕格外醒目。
古语瞅准时机,在石向楠的剑划到沈随前,奋力丢出手中的空杯,砸偏了石向楠的剑。
“沈总管住手!”
听见古语出声阻止,石向楠不再恋战,收手收得痛快,而沈随却趁他转身,提剑就往人身上刺。
石向楠背后像长了眼睛,侧身一闪,轻松夺去他的剑,漫不经心点评道:“你剑技拙劣,漏洞百出,再战也是枉然。”
古语扫了眼失神落魄的沈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先代他向石向楠低头:
“是手下人莽撞,石庄主受惊了!”
技不如人,就要服输,为了赢,不择手段,反落了下乘,更授人以柄。
眼前的姑娘,眼神清澈,像一汪水,这水引自幽深的古井,波澜不惊,影落水无声。
“沈随出手刹那,你神色慌张,是在担心我?”
石向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与其说是担心他,不如说是担心自己,他们杀来斗去的,谁赢谁输,她都逃不了干系。
古语嗫嚅了半天,还是垂下了眼帘,避开那热切的目光。
石向楠还想继续上前,却被沈随挡得死死的,连片儿衣袖都不给留:
“石阎王,不管你接近小姐,有什么目的,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你在,又如何!”
石向楠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千钧重负,压得人呼吸不敢大声。沈随的双膝不知被什么重击了一下,直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扑通”一声“跪”在了石向楠面前。
面对石向楠冷冽的杀气,古语笑得淡然:“沈总管多虑了,石庄主多次救我,他若有什么歹心,十个你也拦不住,退下!”
可转瞬间,又换了疏离相:
“小语承蒙庄主不弃,处处施以援手,感念于心,自当思报。与君萍水相逢,不敢再误贵人事,男女终究有别,不愿再累恩人名。一聚不如一散,我们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