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穆问女儿:“这是怎回事?”
萧姑母笑道:“镇上都是流民,保长想到个法子,花钱雇佣流民帮大家种地,一家一天出五文钱加三顿饭就能雇一个流民。这七人是我精挑细选的老实人,昨天一口气就把家里十几亩地种好了,本来还有三个,嫌远没过来,我寻思咱们家地多,肯定用得上。”
太平时候,雇一个青壮劳力干一天活至少得花十五文钱,因为是乡亲,晌午还得做顿好的,哪像现在的流民,便宜又好用。
被萧家逮到的那两个流民一听,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们多忍几天,如今也能有饭又有铜钱赚。
七个流民劳力,一天才三十五文钱,萧家完全出得起。
这七人带着萧姑母给配的镐头,得了萧穆雇佣他们的准话后,埋头就干了起来。
萧穆暗暗点头,勤快人落入什么境地都能想办法养活自己。
他对女儿道:“你赶紧回家,让家里多预备七个人的饭。”
萧姑母应了,叫丈夫留在地里帮忙,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走,感受着两边乡亲们热火朝天春耕的气氛,萧姑母想,只要今年别再打仗,肯定会是个丰收年。
到下午,萧姑母夫妻先回镇上了,七个流民晚上会睡在萧涉那边的南屋,从外面锁上门,由萧涉守着,至于那两个做贼被抓的流民,继续睡柴棚。
人分善恶勤懒,在外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同。
多了七个男劳力,萧家今天多种了十亩地,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入夜,萧缜抱着佟穗时,手往下摸了摸。
佟穗:“……”
无需她开口,萧缜自己碰了壁,留恋地移开手,在她耳边问:“还要多久?”
佟穗蚊呐似的道:“明晚吧。”
萧缜便回隔壁被窝睡了,没一会儿就睡得沉沉,到底还是累到了。
佟穗笑笑,也安心睡去。
夜深人静,西边七八里外的松树村,齐老太太与她男人还醒着。
齐老太太还真没有糊弄贺氏,老秀才的身子骨是真的不行,白天在地里忙了一天,这会儿腰酸背痛,疼得必须齐老太太帮他按按才行。
想到白日在萧家的遭遇,齐老太太悔啊:“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把玉蝉当亲闺女对待,有那情分在,或许他们今天就愿意过来帮忙了。”
老秀才闭着眼睛,叹气道:“哪来那么多的早知道呢,否则我自己不读书,也不让儿子们读书,个个送去萧家练武,去战场上或许还能拚回一条命。”
一句话又把齐老太太的眼泪给招来了。
光顾着追忆往昔的老夫妻丝毫没有察觉,有两个流民悄悄翻进了他们的院子。
距离上房还远,身形瘦小的流民颤抖着停下脚步。
另一个见了,眼露凶光:“怎么,怕了?”
瘦小流民嘴唇哆嗦:“非要杀人吗?咱们直接去投囚龙岭行不行?”
“放屁,听说囚龙岭那帮山匪专干打家劫舍的事,个个心狠手辣,官府对他们都无可奈何,这样的山匪窝,我们两手空空去投奔,人家凭什么接纳我们,白掏粮食赈灾吗?你想去,就必须跟他们一样杀人,证明自己的本事!”
“可,可留在镇上也能替别人种地赚钱,为啥非要……”
“种地你能种几天?种完就靠那几十文钱能多吃几天饭?他娘的,老子偏不种,杀人放火多轻松!”
说完,凶悍的流民不再管身后的胆小鬼,抓着一头削尖的木棍就往前衝去,直接破门而入。
不是他不怕其他村民闻讯而至,而是今晚他们本来就是凑齐了一百多个流民,专杀这处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屋里很快就传来女人的惊呼、孩子的哭叫,再戛然而止。
凶悍流民连杀数人,一阵翻箱倒柜后,浑身是血地拎着一个包袱出来了,手里换了一把斧头,再将包袱丢给吓傻的瘦小流民,唾弃道:“走,我杀人,你隻管找钱找粮食!”
去县城,官府不管他们,去镇上,跪着乞讨也讨不到饭,那就杀吧,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
松树村。
在结束了一日的春耕之后,村民们都早早睡了,且睡得特别沉。
然而当左邻右舍或是村子外围突然响起尖叫哭嚎之声,被连年战乱祸害的绝大多数村民都第一时间惊醒了。
里正一家住在村子偏中心的位置,惊醒之后,年近五旬的里正张茂德慌忙披上外衣往外跑,才出大门就被同街左边翻到一户人家墙头的两道黑影吓得一激灵,及时缩到墙根下,惊魂未定,又见右边同样有人,且直接踹开了街坊的大门,肆无忌惮。
再听着那此起彼伏遍布村子四周的哭叫喊杀,张茂德隻觉得脊骨发凉,浑身无力地贴靠在墙壁上。
“爹,怎么回事?是闹匪了吗?”
次子张文功拿着一把砍刀奔了过来,后面是他跛脚的兄长张文盛。
两个儿子的出现让张茂德多少冷静了一些,他对着头顶的夜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侧耳倾听片刻,一边提防外面一边对两个儿子道:“不是山匪,山匪有骡马,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些人或是持棍或是赤手空拳,且专挑咱们小地方下手,应该是刚刚落草为寇的流民。”
张文功怒道:“我现在就去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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