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上朝归来,远远瞧见姬无剑和虞清站在宅院门口,虞清来回踱步,姬无剑抱着扫帚叹气。
两人见梁潇回来,忙快步迎上来。
虞清紧张兮兮地道“公子,有客。”
梁潇没耐烦道“我不是说不见客吗”
虞清回头和姬无剑对视一眼,默默地从袖中掏出一把梨花木梳,“公子,您整理整理快点进去吧,国公脾气不太好,我和阿翁就不陪您了。”
梁潇左手那玉笏,右手端官帽,阔步迈进正堂的时候,姜照已经喝了三盏茶,脸色乌沉,姜姮正站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些什么。
见梁潇进来,姜姮便住了口,退到父亲身侧,忧心忡忡地看向梁潇。
梁潇硬着头皮上前,撩起袍裾跪到姜照面前,“国公。”
姜照轻哼“你的日子倒是过得悠闲,不见外客,不着家门,在这儿躲清静呢”
梁潇恭恭敬敬道“国公明鉴,并非是我不想回王府,而是王府容不下我。我不见外客,是因为当前朝局波诡云谲,党争伐异,辰景是他们招揽的对象,谢绝外客,可为自己省下许多麻烦。”
他不卑不亢,言辞利落思绪清晰。
姜照原本是想挑出几根刺的,可见他这般得体,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欣赏,一闪而过,立即又恢复了冷脸。
“我今日来找你,不是想与你谈论朝政,辰景,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梁潇抬眸看他,再度躬身深深稽,郑重道“辰景真心爱慕姮姮,希望国公成全。”
姜照不动声色地瞟向女儿,见她凝睇着梁潇,面上一片痴怔。
他在心底叹息,仍旧是一副冷酷面容“可姮姮是辰羡的未婚妻,世家重信诺,这门婚事自他们还在襁褓时就已定下,如今毁约,岂不会召至非议”
“父亲”姜姮着急地出声,被姜照冷斥“闭嘴,我在问他。”
梁潇道“我会护住姮姮。”
姜照笑了几声,有些不屑“你要如何护她”
梁潇仰头直视他,一字一句道“他朝我必能位极人臣,荫妻封子,高高在上,护宥姮姮一世平安、无忧。”
姜照低低睨他,“你的心倒是挺大。”
姜姮搀住父亲的胳膊,轻声哀求“不要为难他了,好不好”
姜照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孩子从开始就一个劲儿护着,让他称心如意得太轻巧,仔细他将来不珍惜你。”
姜姮的思绪有些微迟滞,旋即涌上巨大的惊喜,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又去看梁潇。
梁潇也是一副傻愣的模样,呆呆看向姜照。
姜照无奈叹道“事已至此,强迫你嫁给辰羡,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你姑姑素来小心眼,真当了她的儿媳,她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辰羡性子又软弱,只怕护不住你,倒不如”
他歇声,仍有几分顾虑,觑向梁潇,“王府内帷之事我不便过问,可不代表我不清楚。你母亲与王妃不合数年,若姮姮真嫁给了你,你母亲为难她当如何”
梁潇痛快道“我与姮姮成亲后会辟府独居。”
姜照紧盯着他,一双鹰目锐利如剑锷,半晌,才问“你预备怎么办”
梁潇思忖片刻,道“辰景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照凉凉斜睨他,似是很看不上他这一身虚伪做派。
梁潇也知他戎马倥偬多年,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往,最烦拖泥带水,可事情实在太大,容不得他舍弃顾虑。
他默了许久,偏头看向站在姜照身侧的姜姮,她一双远山眉轻蹙,拢着似有若无的忧愁,可当两人目光相撞,又立即对他展开温恬的笑靥。
痴心又信任。
梁潇轻呼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冲姜照道“请国公上表,辞去闽南节度使一职,卸交兵权,从此远离沙场,不再过问战事。”
此话一出,屋中陷入沉沉死寂,姜照的手随意搭在瓷瓯边,无意识地摩挲,轻微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余音。
今上猜忌心颇重,特别是对戍守边陲、手握重兵的武将,而武将中,尤以姜照所受的猜忌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