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只手扶上脖子,狠心扭了回来。
“喀嚓”
一声就好了,虽然疼,胜在省时省力。
“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明天还去给你买药!”
我绞着袖子有些委屈地说道。
猪娃平日挨了打就是这样,窝窝囊囊的。
但其实,我是个更大的窝囊蛋。
王大贵和王宝对我的欺辱,我一开始因为人生地不熟,不敢还手,后来日子久了,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我甚至学起了精神胜利法——哄骗自己说“反正早晚也会走出这片山沟沟,不跟这些杂种计较。”
王大贵是猪娃的生身父亲,比起痛恨,他更多的是痛苦——他从小没了妈,难道还要将拳头,挥向自己唯一的父亲吗?
可是爹,你为啥子,不能也爱一下俺嘞?
这是临死前,猪娃唯一的意识。
“买!
你以后天天去买!
醒酒药,农药,鸡饲料!”
王大贵扇了我一巴掌,我回过神来。
他还剩一点余气没有出完,又踹了我一脚。
我闷声退出来,回到自己的草棚子。
身后很快响起了王大贵和王宝的鼾声。
天云卷云舒,月忽隐忽现。
三天了,如果顺利的话,丫丫应该快到镇上了,不顺利的话——
一转身,我头不小心撞在柱子上,伤口叠伤口,加倍的疼。
我细细地摸着现在这具身体——坑坑洼洼,磕磕绊绊——有些疤是猪娃受的,有些疤是我受的。
明明大家都是人,明明大家都是人,在连片的大山里,我看不到人的尊严,看不到人的底线。
不顺利的话,我就在两个村子的井里投毒,大家都回炉重造吧!
两个村子包括我,没有一户人的手上不沾满血。
只是我的后妈们——不对,这里,又有多少个被强迫的后妈?
我难道也要毒死她们吗?
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又会有多少人被迫成为后妈?
月亮笼了一层淡淡的云,发出朦胧的光。
看不真切,但又给人一点光亮。
给人一点光亮,但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心口一阵绞痛,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