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學齡闔上了眼眸,再度睜開時,眸中又恢復了平靜,「原來筠兒竟是對?的?,是為?母強逼你了。」
柳承筠搖了搖頭,捂著小腹,嘴唇翕動著,「如果不是為?了我,母親也不會……」
柳學齡止住了他的?言語,往刑台上方的?日頭望了一眼,「這樁事與你沒有干係,往後筠兒要好好的?。」
午時剛過,劊子手走上了刑台。鳴鏑護著渾身綿軟的?柳承筠踉踉蹌蹌地往馬車的?方向?走回去。
柳承鴻盼望著的?赦免聖旨到底是沒有來。梁大人?接過岐王交到她手中的?諭旨,朗聲宣讀後,命人?將囚犯帶上刑台。
驗明正?身後,即開刀問斬。
柳承筠猛地閉上了眼,眼前浮現出林府家丁范旬倒在?陰暗巷子裡,臨死前的?那張驚嚇過度的?臉孔。他的?小腹忽而傳來一陣劇痛,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眼前驟然沉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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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鏑令車婦將太女?夫帶回府中,她火急火燎地欲進御醫院去請醫正?,可是西市離宮門太遠了。而太女?府與帝卿府同在?東城,折返恐怕更捷。
裴出岫恰在?府中,聽?聞太女?的?扈從請她前去為?太女?夫醫治,並未多問便親自騎馬趕去了。
進到太女?府暖閣內,裴出岫診出柳承筠的?胎脈微弱。非是府中侍僕照料不上心?,而是他近來太過憂慮驚悸,導致肝鬱氣滯、郁而化火,進而形成氣滯血瘀。
請示過太女?以後,侍僕遵照裴出岫的?指示,在?暖閣里燒了艾條依次為?他炙了湧泉穴、足三里穴以及三陰交穴,補身保胎的?藥方里也添了溫通經脈的?艾葉與益胃生津的?石斛。
太女?夫此胎終是保住了,只不過她與太女?叮囑,若是太女?夫依舊這般思憂過度,生產時還是會有極大的?危險。
太女?再三謝過她,裴出岫並未再多言,告辭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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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屏樓里,天七已能落地了,拄著拐也能走到寢屋外透透氣。
養傷的?這半月,十六一直貼身照顧她。雖然入了樓的?影衛早已模糊了性別,可是天七依舊每日裡渾身都?不自在?。
她鮮少能見天五與其他姊妹,天五偶來看她,天七還沒說上兩句,她便匆匆離去了。
天衛自然皆很忙。
有人?服侍她,她該知足,該心?懷感激。
可是十六也並不理?睬她,她問他十句,也不見得能得一句應聲。
天七鐵了心?要養好身子,她不能做一個廢人?,全因忍受不了做廢人?時的?寂寥和憋悶。
顏師來陪她敘話,每回都?會帶上一本簿冊,她在?晏公的?暗室里見過許多這樣的?簿冊。原本以為?主子要她去接晏公的?是戲言,沒成想顏師卻是認真地在?教她。
「中宮倒了,丞相府也散了,陛下指望著我替她賣命,往後可就沒這功夫能教你了。」
一時之間,天七與顏卿竟比不出誰的?面色要更愁苦一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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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出岫回到王府寢殿,吩咐侍僕備下浴水。
林知秋為?她捧來乾淨的?中衣,低眉順眼地侍候她更衣沐浴。
裴出岫在?浴桶里舒展了筋骨,隔著氤氳的?熱氣,輕聲開口?問他,「若是為?妻醫治了過去曾為?難於你之人?,你心?里可會怨我?」
林知秋取了布巾,沾了皂角粉,緩緩地替她擦拭過肩胛,「妻主醫治與否,但憑你的?心?意,我皆不會怨你的?。」
他指的?是當日在?明月夜為?鈴蘭求情,即使她袖手離去,他已盡力相求,終歸也不會怨她的?。
裴出岫曾與他說起過自己在?沐春堂立下這規矩的?來由,父君嫉恨戚氏至死,以為?是戚氏蠱惑了母王,臨終竟逼她起了這樣的?誓言。
「但是你說的?對?,勾欄中人?罪不至死,何況他們多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裴出岫凝望他的?眼眸,淡淡地與他說道,「可是嫉妒有時是可以令人?癲狂為?惡的?,當年柳承筠為?了嫁給太女?故意將你引去二皇女?宮中。是以,今日前往太女?府時為?他醫治時,我曾有過片刻的?猶豫。」
她沒想到,林知秋聞言卻挨近了她的?後背,依偎在?她的?肩頭。
「我想過是他。」
裴出岫鳳眸微動,她側過臉,見他垂眸抿緊了嘴唇,「那時我們很親密,他愛慕太女?殿下,我卻一直沒發覺。即使他不這樣做,我也不會與他爭的?。」
「你明知他害過你,卻依舊不怨他?」
「怨他,並不會讓爹娘活過來,也不會讓我心?里更好過一些。」靜默許久,林知秋終是細聲道,「在?明月夜,二皇女?殿下為?難我時,或許是怨過他的?吧。可是,後來我遇見了妻主,心?里滿是感激,就裝不下怨恨了。」
裴出岫拿布帕擦乾了雙手,捧起他的?面頰,「我最終還是保全了他的?性命。」
林知秋含著笑意點了點頭,「妻主替我報答了太女?殿下。」
她們情難自禁地吻在?一塊,很遲才喚人?進來布了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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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後半夜,裴出岫在?夢裡重?又見到了父君。
起先她仿佛盤旋在?高空,俯瞰著昔日熟悉的?王府西院倏然間起了火。王府侍僕提了水桶、木盆紛紛上前澆火,她聽?到遠處戚氏在?哀嚎、嬰孩在?啼哭,遂不假思索地撲向?火焰中想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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