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宋卿月被珍娘亲醒。
珍娘软嫩嫩的小嘴唇在她脸上乱啃,她一睁眼,就对上珍娘忽闪的大水眼。
见她醒了,珍娘胖嫩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口鼻,口中絮絮叨叨:“亲了娘亲的眼,娘亲就会冲珍娘笑;亲了娘亲的嘴,娘亲就会夸珍娘乖……”
宋卿月将她一把拥入褥子里,手指戳上珍娘的小鼻尖,正色道:“呐,我只是长得像你娘亲,但绝非你的娘亲,不可以乱叫人娘亲!”
珍娘咬住了唇,默不吭声望她。
宋卿月揉了一把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一撑手坐起身道:“不睡了,再睡真就会变虫子。”
珍娘忽闪着眼睫问:“什么虫子?”
“懒虫!”
“那我是小懒虫,娘亲、宋娘就是大懒虫!”
见珍娘记住了她的话,宋卿月扬扬眉,下床穿衣。
待一开门,便见崔府的三位仆妇已候在院中,便唤她们给珍娘洗漱穿衣,自己去了香坊。
一鹅黄衣裳的四旬仆妇跟了进来,倚着香柜冲她笑道:“今日是下元节,白云观设了道场,我们要领珍娘去为夫人祈福,宋娘子一起去吧。”
宋卿月正欲拒绝,珍娘从后门跑进来,抱紧她大腿仰面祈求:“宋娘子一起嘛,一起嘛!”
正在清点香货的钟离一听,扭头就对她怂恿:“东家去吧!白云观的斋菜为上京一绝,唯有节庆之日才可吃到,现在动身尚可赶在晌午时吃上午斋。”
其他两位香工随之点头,亦道:“坊里我们三人能忙活过来。”
宋卿月低眸看着缠抱在腿上的肉团子,淡声:“那好吧!”
珍娘随之雀跃而起。
只是牵着珍娘到了大街上,见崔府竟然不备车辆,问起,有仆妇道:“马车在坊外等着,劳烦宋娘子多走两步。”
多走两步倒也累不死人。宋卿月牵着珍娘,一面同她说着小话逗趣,一面往兴庆坊外缓行。
行了没多久,随行的仆妇混入身后人群里,落下些距离。
长街前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迎头徐徐而来,待近了宋卿月与珍娘前头,车夫倏地扬鞭大力抽向马臀。
大马吃痛,猛地拉着车狂奔起来,度之快,眨眼就接近宋卿月。
宋卿月一抬头,骤然看到迎头疾来的车,双眸一凛,来不及闪避,一把捞起珍娘向道侧一倒。
即便如此,马车车毂还是重重擦过她搂着珍娘的胳膊,一声痛呼还未呼出,马车就狂奔远去,惊倒行人一片,骂声陡起。
她看了眼擦破的袖子,裸露的肌肤渗出了血,擦伤处火辣辣地痛。怀里的珍娘呆望着她,回过神后才咧嘴哭了两声。
“没事,没事了啊!”她揉了两把珍娘的头,站起身将珍娘也扯起。
此时,落下的仆妇才奔了上来,口中大惊小怪地唤:“珍娘,珍娘没事吧?”
宋卿月一摇头,珍娘没事,她有事,“我这袖子破了,要不你们领珍娘去道观?”
闻听,珍娘抱紧她的大腿,仰着小脸道:“不要,我就要同宋娘子在一起!”
一仆妇蹲下身子劝道:“珍娘啊,主君早便于白云观订了高香,就等着你今日去烧。你不想为你天上的娘亲祈福了?”
珍娘嫩声祈求:“宋娘,同我一起去嘛!”
宋卿月低眸望着难缠的小人,一叹气:“好了好了,不换了,走吧!”
待出了坊,果见崔康时那辆眼熟的马车停在坊门一侧,上了车后她问仆妇:“白云观有多远?”
她来上京近半年,虽也算大街小巷走遍,却还未去过佛寺道观。
一仆妇拿了张罗帕替她缠系胳膊露肉处,一仆妇笑应,“白云观在京城西面的白云山上,马车来去得要两个多时辰。”
马车驶出闹市不久,她抱在怀里的小珍娘被马车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一路上闲闷无话,宋卿月撩起车幔闲看窗外,马车已行至偏郊,道侧两旁红枫如火,烧红了连绵的山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