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恙径直走到他身侧,从他面前的木桶里舀了一瓢水。
弯腰的霎那,不经意一瞟,淡道:“都是男人,有何好羞?不过,先生委实天赋异禀,不遑多让!”
说完,一瓢水浇到自己身上,溅起的水花浇了宋玉书一身。
宋玉书涨红了脸,拿巾子裹着身子就想冲出沐房。
柳无恙却将抓住他的胳膊,宋玉书身子一震,惊道:“做甚?”
柳无恙将他碰落在地的衣裳捡起,递到他怀里,轻声:“我明日想出去,不知先生可允?”
望着柳无恙让他眼红的前胸,宋玉书恼道:
“虽撒了通缉令,但至少得观望十日,为了我的救命之恩,也为了宋卿月,劳烦你不要惹事生非。”
柳无恙深吸了一口气,轻道:“就听先生的!”
宋玉书最后上上下下望了柳无恙一眼,咬着牙红着眼冲出了沐房。
明明就是一个糙汉,偏处处让他眼红不忿,偏时时都见宋卿月满面桃花地看,偏……
宋卿月不就借着三千两银票,强留下这人么?
想到此,宋玉书躬着身子抱着衣袍冲入屋子,砰一声闭上房门。
翌日,于院中海棠树下,三人吃过早膳,宋卿月收拾碗碟入了伙房。
柳无恙待要起身去铡草药,却被宋玉书一把扯住。
柳无恙低头问他:“先生何事?”
宋玉书一拍石凳,柳无恙静了须臾,一掀袍角复又坐下。
宋玉书在怀里掏摸一阵,柳无恙眼前一晃,就见他将一叠银票拍在面前的石几上。
柳无恙眼波微闪,一望被宋玉书压在手下的银票,又一抬眼看向宋玉书的眼睛。
“先生这是?”
宋玉书掌尖轻敲着银票,面无表情盯着他道:“这是三千两银票!”
“所以?”柳无恙眼神里含了戒备。
宋玉书一手拿起银票,一手抓起柳无恙一只手,将银票重重拍在他手里。
“待你能自由来去后,将这三千两银票还给卿月就不再欠她,也就劳烦你另觅高枝!”
柳无恙眼神淡漠,看着压宋玉书压在掌心的手。
“先生是个好人!先谢过先生!”他无声一笑,抬眼望向宋玉书,“但三千两委实少了些。”
宋玉书手一抖,怔了一怔,恼道:“讹了卿月还不够,莫不,你还想讹上我?”
柳无恙将掌心一翻,压于宋玉书手上,又轻轻推回。
“我这一生只讹过一个人。因精力有限,也只打算欠她一人!”
他手掌一握,将宋玉书拿着银票的手握住,轻轻推回宋玉书胸口。
“之所以说先生钱少,是因我答应过宋卿月,十倍还她银子!”
“十、十倍?”
宋玉书修长的凤目瞪得浑圆,看看自己手里的银票,又震惊地看向柳无恙。
这三千两银票里,有恩师留给他的积蓄,有他独立行医以来的积累,今晨更是去当铺当了好几样宫中贵人的赏赐才凑齐。
三万两银子,便是把医馆卖了、把院卖了、把他也卖了都凑不齐!
震惊了须臾,宋玉书将银票气冲冲塞回怀中,恼道:“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真指望宋卿月养你?”
柳无恙默了须臾,轻声:“先生是好人,心细性子善;宋卿月是好女子,嘴毒心不毒……”
宋玉书冷冷一哼,捌过脸:“别说这些漂亮话,宋卿月养过一个男人,我不会让她重走老路。”
柳无恙自哂一摇头,“将她留在先生身边……我放心!”
宋玉书怔住,凤眼亮起,“什么意思?”
“我走的路,定是荆棘丛生、危崖悬壁,九死一生;她走的道,必当为阳光遍洒,大道坦途!”
柳无恙一低头,轻声一笑:“我与她非是一路人,先生才是!”
这一月,宋玉书挖空心思地想让柳无恙走,却未料心愿实现得如此容易。
枉为小人的愧疚涌上心中后,他结巴起来:“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