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鹤好似被他的话惊动了,紧握着的手掌缓缓松开,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走到他所一直乞求的那人身边去。
沈瑞顺势往床榻里翻了个身,手掌拍了拍另半边床榻,发出了点闷顿的声响:“太傅接着从白日里不曾讲完的继续讲吧。”
他裹着被子瞧着倒比平日里乖顺许多,眼角还有方才打哈欠时困出的一点眼泪,半点不见方才亲吻厮磨时的强势。
江寻鹤脱去了外袍,缓缓躺在沈瑞身侧,几乎是瞬间,两人的气息便重新交叠在一起,给江寻鹤心中勉强按捺下去的妄念重新提供了养料。
狭小的空间中,两人的呼吸心跳好似逐渐交叠同频,江寻鹤心中鼓噪了那么久的兵荒马乱瞬间便被抚慰了。
沈瑞是真的催生出了些困意,说来倒是奇怪,明明在自己院子里时神思清明,但躺在江寻鹤这里时却很快就有些困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眼皮,用手指戳了戳江寻鹤道:“太傅快讲吧,学生实在是求知若渴。”
江寻鹤听着他困倦时的胡言乱语,轻笑了一声,稍一思略便接着沈瑞话本子看到的地继续往下讲。
沈瑞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听些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来催眠,猛一听见那些个缠绵悱恻甚至有些不堪说出来的情节从江寻鹤口中说出来,神思瞬间清明了一点。
他心境一时间有些复杂,后面的故事他虽还未看完,但江寻鹤所说出的遣词造句的风格同上文一般无二,显然他在自己午睡时只看了一遍,便将其都记住了。
这会儿倒是忽而对原书中吹捧得古今第一人的才情有了些切实的理解。
沈瑞稍稍侧过一点头,借着月光能看见江寻鹤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漂亮的眉眼,他很促狭地轻笑了一声:“太傅可知晓现下自己做的是欺君违命之事?叠加起来够砍头了。”
江寻鹤话头一顿,偏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混不吝的小霸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好似银霜般的月色。
而在这泼天似的月色里,独留了沈瑞一个在里面放肆。
“阿瑞欢喜的,我便没有不从的。”
沈瑞微微一怔,很轻地眨了眨眼,江寻鹤已经接着往下给他讲话本子里的故事了,可沈瑞却忽然发觉原本不曾在意的手腕上的伤痕,瞬息之间便好似被火炭覆盖了一般,灼人得厉害。
他忽而轻笑起来,根本就是明晃晃地将陷阱摆在他眼前,又搬出这副可怜样儿,赌他肯不肯一时心软就主动走过去,走到陷阱里面去。
可江寻鹤有一处没有算错,他还真是会因着这点可怜相,不顾死生两境。
沈瑞压低了声音,意味不明地玩笑道:“可是太傅,学生想要的可远不止这些。”
他想要的,是将江寻鹤在外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摧折,用金制的锁链扣在他的脖颈上,将其囚禁在床笫之间,覆上轻纱宝石日日狎玩。
江寻鹤大约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脑海里几乎是瞬间便想起来沈瑞醉酒后在马车里说的那句“迟早要杀了你”,一时间呼吸有些难以抑制地急促。
他心中生出极大的渴求感,恨不得现下就捧了利刃送到沈瑞面前,由着他划破自己的脖颈,最后在鲜血中同他亲吻。
自此,他便再也不是会被一遍又一遍抛舍之人了。
他声音有些干哑道:“如你所愿。”
沈瑞在昏暗中勾了勾唇,手指很轻地磋磨了一下,却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停留在江寻鹤眉眼间盛着的那点月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库房中还有些软烟罗,用来给江寻鹤做床帐最好。
这样,月色便可夜夜长驱直入。
夜色逐渐深重,云雾稍一蔓延,就将明亮的月色遮掩了个严实。
纱幔将床榻之间隔成一个狭小的空间,沈瑞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原本半搭在江寻鹤身侧的手指也缓缓地垂落下去。
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江寻鹤独自沉溺于这场虚无缥缈的贪欢之中,好像只要他不合上眼,任由着两人气息交叠,就能构建出一场永久的牵绊。
他略侧了侧头,借着那一丁点儿的月光看向沈瑞,素色的被子顶在他的下颌处,显得那张艳丽的脸都好似陷进去一般,倒不见平日里那般跋扈的模样来。
手掌轻轻挪动了不过半寸的距离,将将能摸到沈瑞袖子上的衣料,仅仅只是一点,却叫他心跳如擂鼓。
一方面迫切地渴求着更多的贴近,一方面却又深感自己心思的肮脏污糟。
月色空明入水,他却如一个卑劣的窃贼,妄图将其抓捕,永久拘禁在身侧。
他深知自己合该一遍遍地被抛舍,合该孤苦伶仃地默视着所有人远离他的背影,但却仍然按捺不住心中那丁点儿的希翼。
他早就已经是身处于深渊之人了,但现在却渴求着沈瑞能够或是将他拉扯而出,或是陪他沦亡。
可凭他生出了百般的心思,但与他不过寸许之隔的沈瑞却半点也不曾知晓,睡得正安稳,那些纠缠折腾了他那么久的身死梦境好似从没出现过一般。
这些时日里,他亏损的觉若是按着时间换算成银两,已经够他把在管湘君手里老婆本儿赎回来了。因而虽然白日里已经小睡了一会儿,却半点不妨碍他晚上睡得仍然安稳。
等到他一觉睡醒的时候,身侧早已经空无一人了,他睡眼惺忪地伸手磨摸了摸旁边的半张床榻,入手冰凉,显然已经走了许久了。
沈瑞又合着眼躺了半晌,才懒散地支起身子,单薄的里衣在脱离被子后很快就被寒意入侵,他下意识缩了缩肩,随后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撩开了床幔,目光在房中巡视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