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系舟去望天阁赴宴,阿碗留在家中,带着侄子侄女过来玩。
到晌午的时候,入秋,阳光微弱带着淡黄的白着。
里屋冲出来一个人。
一个衣衫不整、瘦骨嶙峋的老男人,手上还拿着烟具,嘴里慌慌张张的说着“不好了不好了”。
他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
就看见了秋千上的严婉儿,踉跄过来抓她手腕,被她避开了。
“你家主子呢?快叫你家主子来!”
他眼皮垂耷,面色枯黄,像是卧病之人。
严婉儿猜,他就是商系舟说的,那个陪他妈抽大烟的男人。
商系舟跟她说过,他妈就住这座房子的里屋,染上烟瘾,戒不掉,只好找个人陪着她抽。
严婉儿曾提出,想进去看看。
商系舟说不让。
他捂住阿碗的眼睛,轻声道,会吓着你的。
他执意不让,严婉儿心里也不待见那个女人,便没再提过此事。
那男人终于捏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夹杂着迷茫不安,对她低吼:
“叫你主子来!就说他妈死了!他妈死了!”
男人有些癫狂,眼神死瞪着严婉儿,看得人心里怵。
严婉儿轻而易举就挣脱了他的束缚,他实在是虚弱,不具备一个男人该有的力量,想必是大烟掏空了他的身子。
她抬脚迈步进去,“我去看看。”
男人并没有理她,而是疯癫的冲了出去,嘴里出一声声怪叫,像是精神不正常。
内屋的大烟沉沉烟雾还在缭绕漂浮着,白茫茫中,刺鼻的味道里,她一边用手拂去,一边打开尘封的窗户。
床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弓着身子,侧躺斜倚着,她走近看,只见面皮白得吓人。
像是被抽去血的干尸。
烟具还拿在手上,吮斗放在嘴里,嘴角带着麻木的笑意,像是闭目养神一般。
仿佛正在跟人说笑间,忽然断了呼吸。
严婉儿瞧着怕,后背凉,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咬着骨髓顺着血液爬过。
她赶紧冲出去了。
望天阁在哪,她是知道的,出了安福胡同,招手坐上黄包车,便匆匆赶过去了。
严婉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悬着,空荡荡的,像是西洋的钟摆似的,来回的荡,停不下来。
只能催黄包车夫,“快点!”
“再快点!”
戎姨短暂的一生也匆匆在她脑海里流星般划过。
虐待商系舟。
勾搭男人。
对生死关头的儿子不闻不问。
汹涌的大烟瘾。
好像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只是在和严婉儿第一次见面那天,温柔,妩媚,给她一个名字。
车停下来了。
望天阁被人派兵包围住了,严婉儿将钱给了,就去打听:
“出什么事了?”她拨开人群,想进里面去看。
“革命党闹事!”
严婉儿的心一沉,手脚麻冷,心跳若擂鼓。
“有人出事了吗?”
“有。怎么没有?枪响了好几声,警察局的都派人来了,听说两个男的中弹,送医院去了。”
严婉儿终于挤到最前面来了。
巡警们面对人群站出一堵墙来,手里拿着警棍,有两个手持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