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你怎么来了?
却又被肺里的烟呛得咳嗽,一声连着一声,虚弱,狼狈。
严婉儿本不想搭理他的,只随手翻着桌子的那本话本来。
扑哧。
扑哧。
书里夹杂的花瓣被吹飞了出来。
这些都是那天她撕下来的花瓣,竟被他夹到书里。
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书尾落着一句钢笔写的古诗: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
笔锋雄劲,笔法行云流水,挥斥间,易觉相思入骨。
严婉儿终于忍不住心软了,她落泪,泪珠刚好印在字旁,作为相思凭证留下。
“这书,你看了吗?”
商系舟起身靠近,指腹擦去她的眼泪,声音依旧是病重般的沙哑,低沉无奈: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嗯?”
这个短促的“嗯?”像是在讨好。
严婉儿点头,死咬着唇,仍然忍不住抽泣。
她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说好了来断绝关系的。
眼泪却磅礴的像一场大雨,正好遇到雨季,连连绵不绝数日,淫雨霏霏,霏霏的细雨里,是她春潮涌来的思念。
商系舟仍然轻轻的揩去她的泪珠,修长的骨指微微蜷着,声音沉闷,却难掩温柔:
“这书,三哥看了,三哥觉得这王翠翘好得很。”
商系舟一手托着书脊,将书横在俩人之间,目光正好落在那句他题写的诗上。
声线晦涩温吞,“三哥瞧这句诗写得也正合三哥心意,便不觉抄到了上面来。”
商系舟是这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诗写得是他心意。
他写得却只是克制的前半句,默默隐去了后面的那句。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
“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这后半句,写得也正是严婉儿的心意。她总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的喜欢好像不够,总少了点什么似的,可这个人真从她生活里退出去了,她内心又说不出来的孤寂。
商系舟的声音伴着烟雾缭绕般的模糊,“过几日,三哥重新给你找一本新的。”
说着,便将话本合上了。
严婉儿抽走话本,声音里的哭腔还未整理好,“就要这本。”
他紧随着“好”。
严婉儿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眼底的疲惫和困倦,眼周的黑眼圈像是风尘仆仆的行人赶路而来。
“三哥,咱们一起下地狱吧。”
她认命一样的说。
原来小时候的一句戏言,却在今日一语成谶了,而且还会在以后应验。
便是一个政客罢。
便背上千古骂名吧。
便和他好,偷得一日是一日罢。
商系舟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欣喜若狂的揽住严婉儿,手臂紧紧勒着她的肩膀,钢铁一般箍住了她。
声音痛苦无奈,“三哥不会让你下地狱的。”
他会护着阿碗的周全。
政治是一团旋涡,卷走许多人的性命,为许多人带来不义之财或者不法之名。
而他,所求不多,只要一点能在乱世里护住阿碗的权利就够了。
他不要出名,只需坐镇幕后。
商系舟有信心护好眼前的这个人,这就够了。
他松开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咳嗽起来,手抵在唇前。
低低咳嗽的两声,像是压不住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