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也是你的蝴蝶。
从此后,他天天都来看我,有时就睡我的怀里。
两人同床的时候,他总是紧紧的捉住我的手,睡得再熟也不愿松手,身体更净分毫毫的贴住我,以此确定我不会离开。那天的样子似乎吓坏了他,每次一来是看不见我,他就会露出恐惧的神色。
于是渐渐的,我不再去花圃。他日日陪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前些日子得宠的少年,再没有人提起。
这样的他,与以往都不一样,我却感觉再熟悉不过。我猜他会不会喜欢我,却又不敢想。
自从与他在一起,那个小时候一直纠缠我的梦便再也不见,而一直睡在我身边的他,却总是噩梦连连。他在梦中也是难过的,有时还会哭着醒来,于是就整夜的看着我,再不敢闭眼。
我只能抱住他,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
看着这样的他,心中第一次有了渴望。渴求今生,让我永远同他一起。不再放他一个人,不再离开他,无论他究竟爱与不爱我,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也想过这样的感情是否太过痛苦,遗忘是否对两人才好,但就算遗忘,那也是来世的事情了。他却总说无论过多久也不会忘却。我不信来世。所以只求今生。——逐云,今生至爱,惟有你。
序二
几度梦回,百转千回莫笑,人间多情痴,抱月望月月圆月又缺,满语寄飞燕。
斟满一杯红豆酒,不知霜红何处,哪堪秋风冷落,醉中一声笑,月满西楼。
此景此愁已是三生前
今夜,月华流照,映得梨花晶莹如灼。
梨花深处,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清冷的身影。那人背对窗立着,手中撑一把红色纸伞,暗红衣衫拖地,黑色长发流泉般倾泻在衣裙上。
林中暗香浮动,若有似无。夜风过处,和雨降落,花零如雪。他伸出苍白的手,接住几瓣粉色梨花,轻声叹息:“……思君如流水……”
花间月下,他的身影如梦似真。我走上前,将他的一缕发丝掬在手中,若一泓秋水缠绕在指间。
原来他已在我眼前。
他放开手中的花瓣,慢慢转过身。
春雨绵锐如针,瞬间散在我的脸上,心间。
眼前的人,有一双极哀伤的眸,抬眼的瞬间,湮灭了红尘。看着我,他暗红的唇畔浮起一朵笑容:“筝……”
又是月光。又是梨花。点点吹落进来,迷乱了我的眼睛,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有一双沉黑的眼眸如泣如诉的看着我。
我想拨开缭乱的梨花,却在振动手臂的瞬间清醒过来。捂着心口坐起来,梦中揪心的痛在醒后依旧鲜明。是谁在梦中绝望的唤过我,仿佛欲把前世的相思种入我心中。
无法忘记那一次见到父亲时的情景。
被翻红浪,娇喘连连,肤若春雪,春葱样的纤指紧紧的抓住男人赤裸的背。细细的抽着气,哭似的发出呻吟,衬得杏眼桃腮越发的惑人
他是我的父亲。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我楞楞的站在那里看着,却看到滴水的眼眸中的痛苦绝然。
后来父亲对我说,人生在世何其独然,富贵荣华,过眼烟花,到头来不过是随了转篷,当南更北,谓东反西。人道是帝王家繁华似锦,却不知里头多少零落憔悴。
他说这话时神色凄然,我本应和他一样落泪;可那时周围暗香残留,还有他唇上落了一半的胭脂,我只能疑惑。对方才的欢爱,也是对看不清摸不明的父皇。
之后慢慢的大了,许多事渐渐的了解。明白父亲虽然是名义上的皇上,国政却全是由监国把持,所谓皇上,所谓天子,不过任人捏揉的傀儡。最高贵的娼妓,夜夜等着那人的临幸。
可笑的是,父亲爱他,一夜又一夜无悔的等着,等着那人给他无尽的侮辱。
我听见过他的乞求,在那个男人睡着的时候。──只愿永连冥,不复曙,一年只一晓。
竟然是想要永远不再天明,一年都只天亮一次。是要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永享这无尽的黑暗。
记忆中,父皇只发怒过一次。那是监国要成亲的日子。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父皇,一直以来,他都是胆小、懦弱、委曲求全的,常常和我说,一切不过是寄情千里都成空。那夜的悲怆烧得如此明亮,珍奇被扫落一地,遍处狼藉。
可是,男人仍然没有来,只送过来鸩酒一杯,白绫三尺,和一封信——社稷自有我和太子照料,你可放心一去。
我亲眼见父皇饮下穿肠酒,飘絮般倒在地上。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静静流泪,不住的摇头,直到呼吸渐轻,再没有了声息。
握住他慢慢冰冷的手,他到最后都没有闭上的眼睛,那时的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不是应该恨吗?
是那个男人夺走了他的一切啊,难道他看不见朝堂内外轻慢的眼神,针扎一样的刺得人遍体生寒,不是应该忍辱负重,不是应该重复皇威?却为何宁愿做高枝叶落,湮没在尘埃间,只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拿过丝帕,仔细擦去还留在他唇边的红丝,清风吹过我的衣袂,带去孤魂千里。
这仇却是要我来报了吗?
抚上自己的脸,上面从一开始就附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且可随年岁的增长紧紧的服贴着面孔。父皇,你是怕我步上你的后尘吗?你是怕林自清也想对你那样对我吗?
我轻轻的笑,放心吧,一切会从我这里重新开始……
“皇上,李师傅已经在书房候了一个多时辰了。”宫女娇弱的声音从脚边传来,“皇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