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吃那种药。”
“爸!我们是卖药的,你叫我少吃药,这难道不可笑?”
“有些药是给需要的人准备的,不是给空虚的人挥霍的。如吗啡,如盘利度胺。”
“我只是错误地将盘利度胺和酒混饮了……是的,我丢人了,”孟薇跳起来,“那又怎么样?将来我照样去国际俱乐部谈生意,打网球,甚至在那里举行婚礼!不,我今天就要去,拿回我的手袋。”
孟金贵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旧平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女儿。他这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现如今的他,心底并没有为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留半寸地方,所以也很难捉摸女儿的心思。
但是人生么,总会来这么一次,你爱的人不爱你。
“你喜欢那个钢琴家什么?”他的语调缓和而充满怜悯,“他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问题让孟薇放下了紧握的拳头。
“我喜欢他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从未强迫我去做一件事情。”她语调哀伤,“我本来对他也没有任何要求。可是他先提出来。”
一个男人对你没有要求,或者因为他爱你入骨,或者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你好也罢,坏也罢,哭也罢,笑也罢,生也罢,死也罢,他都不在意——一样爱你;或者不爱你。
“爸爸。这件事情会过去的。给我一点时间。”
“阿薇。不必浪费时间去忘记他;也不必浪费时间回忆他。”
“我试试看。”
孟薇心底突然涌起一阵酸楚;她进卫生间擦了一把脸;龚秘书再度进来,递给孟金贵一张支票。
“孟先生,您的支票被退回了。”
“明丰的支票从来不会跳票。”孟薇挑眉,她又变成了风姿飒爽的女强人,“哪个公司?”
“你先出去。”
龚秘书是直接听命于孟金贵的,所以并不必回答孟薇的提问;她腰肢一转,又笃笃笃地走了出去。
孟金贵从桌面上拿起打火机,将那张支票点燃,放进烟灰缸。看着不断跳动的火光,他又露出了那种讥讽的笑容。
而孟薇已经看到了支票上的名字。
“爸,你为什么突然捐五十万给格陵爱乐?这是一笔什么样的交易?”
“阿薇,我问你:假设我免掉你明丰的一切职务,你会怎样做?”
虽然惊讶于父亲的直白,孟薇仍冷静回答。
“我有积蓄。自己创业。”
“钱也全部拿走。”
“我有硕士学位,有管理经验,可以去应聘相关职务;在最差的情况下,我四肢健全,年纪轻轻,也可以从基层做起。我并不怕吃苦。”
她回答的字字有力;孟金贵略有触动——社会险恶,人心难测,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儿智勇双全,虽然在感情上欠缺历练,但还不至于离开家庭就会倒毙路旁。
“很好。你永远饿不死。”
孟薇默不作声,看支票烧成灰烬。
“那你什么时候出公告?”
“什么?”
“免去我的一切职务——但钱是我自己挣来,你不能拿走。”
她竟然当真了;他只是随口假设,她竟然当真了。无论她多少岁,执掌多大的部门,做了多大的生意,也不过是他的女儿。
“阿薇,那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你要知道,虎毒不食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先是你的父亲,才是明丰的决策人。”
孟薇离开办公室后,龚秘书再度进来。
“孟先生,格陵爱乐的行政高层大洗牌,这次面试将作废,新的面试时间将另行通知。”
“知道了。”
龚秘书又笃笃笃地出去了。
孟金贵从桌上拿起最新一期高端刊物《金字塔》,那原本是压在打火机下的。该杂志由学端杂志社编辑出版,面向的读者皆是各行各界的执牛耳者,商业资讯,财经消息,乃至于这个小圈子里的消遣娱乐,婚丧嫁娶,钜细靡遗。
今期其中有一篇针对格陵爱乐的评述,自三月份以来,格陵爱乐乐团锐意推行改革,仅仅两个月已经裁掉百分之三点九的冗余人员,并对乐团的编制进行调整,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鼓励乐团内乐器部成立各自的音乐组织进行活动,甚至将团员外借去拍剧集——许多原格陵爱乐没说可以做,也没说不可以做的事情,在智晓亮来了之后,全部变得合理而公开化;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在签约时,作为荣誉团长,他要了和现任总监一样的权利和义务。这些原本应该语焉不详的条款,成了智晓亮在支开现任总监之后,大刀阔斧改革格陵爱乐的理由。
这才是一个开始。他的合同长达一年之久。
这个男人并不是孟薇口中那个专注的智晓亮,他的野心远远超过了一个钢琴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在另外一个职业中展现出了他父亲智勤的风范。
罗宋宋藏身的妇幼庇护所自她入住以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有一名受虐儿童的家长跑到庇护所颠倒黑白,控告拐带;又有年轻少妇精神分裂症发作,在所内乱砍乱劈;紧接着匿报称所内有受助者进行不正常□易,引致记者暗访,并在法制节目中播出。
格陵的社会福利制度还在完善当中,老无所依,幼无所靠的社会现象还时有发生,常有伦理惨案震惊社会;庇护所本来就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乐芸又明目张胆地对罗宋宋特殊对待,难免引起其他社工的侧目。况且罗宋宋十分安于住在庇护所,作息规律,工作勤奋,这一点也也不像一般受助者。于是有流言传出来,说罗宋宋就是电视台记者安排在所内的线人,专门收集情报,换取不菲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