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那一句,菅灵忙抬眼看祝愿去了。
祝愿捧着碗接着道:“那个人叫吉长青,是我妹妹的师父的友人,通过这一层关系,叠生山庄也算能登雨师的门。”
“我感觉这层关系,还不足以让他登雨师大人的门……”菅灵捧起了脸。
祝愿又笑了:“有自知之明的人都会这样想。”
“那叠生山庄是怎么成为阿姐的老家的?”这才是菅灵感兴趣的。
“吉长青年少的时候混迹江湖,也有些威名;叠生山庄现在也以通臂拳在江湖中立足。后来吉长青因练功不当生了一场大病,我妹妹的师父念他是故人的份儿上,给他找了五个冲喜童子,名份上称他为师父,在他挺过这场大病之后,童子们便6续也离开了。”祝愿一面说着,一面撕着骨头上的肉。
“阿姐是其中之一?那,阿姐是不喜欢这个吉长青的?”菅灵又猜着。
“吉长青为人正直豪爽,他不是贪生之人,但当时他的儿子吉弘光年幼,妻子也长年卧病在塌,若是他真的撒手而去,他以前的仇家必定会找他妻儿的麻烦,最重要的是,他刚接手叠生山庄不久,那些孤儿们也会没有着落的。”祝愿感叹着。
菅灵点点头,低头吃肉。
“所以,他接受了惠道长的建议,收下了这五名冲喜的童子;而我也的确是其中之一,可能是我们气场相合,再加上师父倾心教授功夫,我们几个的身子渐渐强健起来;几位师兄成年之后,师父便放他们去了,本来绑他们三五年,我师父便觉得于他们有所亏欠,听出来了吧,我师父其实是个老好人。”祝愿笑笑。
“哦……这样说来,这位吉师父是个很不错的人呐!”菅灵连连点头。
“只是,他挺过了那场大病,我师娘却没有。”祝愿又哀叹了一回。
“哦,吉师父的妻子过世了?”菅灵轻声念着。
“是呀,我师父无意再娶的;可他养着一个庄子的人,也攀着雨师的一些关系,少不得有明枪暗箭;为了保下叠生山庄,他娶了吴通判吴书兰的堂妹,吴娘子,给弘光添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做吉灵卉。”说起这个来,祝愿的眉心又紧了几分。
菅灵将身子倾过来,她小声问:“看阿姐的脸色,这娘俩怕不好相处。”
祝愿放下了碗筷,她拾了帕子擦嘴:“有一些,尤其是弘光和师父一样纯良,吃些亏是难免的。”
“吉弘光现在也像阿姐这么大了吧?自立门户了便好了呀!”菅灵手挥的潇洒。
“哪有那么容易……吃好了?”祝愿问。
“好了!”菅灵也忙拾了帕子擦手擦嘴去了。
祝愿起了身:“走,带你去见见我的这位师弟。”
菅灵雀跃起来,跟着祝愿一蹦一跳地出门去了。
前院儿要比后院热闹喧嚣的多,祝愿带着菅灵转入管事院便看到了站在银杏树下与人说笑的吉弘光。
那是个笑容炙热的少年,右脸上单有一只酒窝,他浓眉细眼、身姿挺拔,练功之人饱满的精气血在他身上似是要溢出来了;只是他这样丰神秀彻的少年,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吉弘光看了过来,他脸上一喜,那层淡淡的忧愁瞬间被冲破了。
“师姐!”
看着少年冲自己跑来,局促又激动地站在自己面前,祝愿拉下了面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个男子汉了。”祝愿笑道。
“二哥说你受了些轻伤,不能吹风,咱们进屋里说话儿!”吉弘光说着,扶了祝愿往屋子里走。
吉弘光的随从叫谷雨,祝愿进门时,他忙抱着一个襁褓小儿站了起来,只笑道:“晴水,快看,这是师姑!”
祝愿不解地看看谷雨,又看向了吉弘光。
吉弘光尴尬地笑着:“师姐,这是我儿子晴水,这个说来话长,等我慢慢告诉你。”
菅灵在后面小声嘀咕着:“出门还要带上吃奶的孩子?他娘亲不在这屋里?”
祝愿的眸子颤了颤,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吉弘光心虚地道:“晴水……晴水是沈冰送来的……是我和沈冰的儿子。”
“先不说这个了,师父身子还好吧?我爹带着阿里虎过去,不会让他难做吧?”祝愿拍了拍吉弘光的手背。
吉弘光脸上那层淡淡的忧愁又重新笼罩而来了:“母亲自然不会说什么,她就那个性子,义父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和我爹吃酒。”
“我二哥和重机怎么不在这里?”祝愿环视了屋子里一周。
“二哥和那位师父同我说完话儿,突然说有事儿,出门去了。”吉弘光道。
“有事儿……却没告诉我……”祝愿的眼睛眯了起来。
“师姐,我好久不见你了!书信往来可不解思念之渴呀!你快跟我说说,这几年,你都办了什么有意思的差,你有没有和其他几位师兄联系呀?”
吉弘光拉着祝愿坐下,眼力好的菅灵忙冲茶去了。
通福钱庄以北是一大片坟集,坟集的入口处还有三间土屋。
二成子和重机往这边走,重机先他一步进了土屋,他看看屋里没人,从里面探出头来冲二成子道:“就在这儿吧!池总管说这里最清静不过了,看坟的老丈白天会去拾香供、收拾杂草,晚上才会回来。”
二成子点点头,也进了屋子里。
重机在桌上铺开了一个小小的卷轴,二成子则是面朝北墙跪下了。
重机不声不响地琢磨卷轴,时不时看朝北跪着的二成子一眼,一小会儿之后,他听到二成子开始念咒了。
“……天皇真人、按笔乃书……”
重机没敢打扰二成子,他抽了碳笔在卷轴上做了些标记,不等他画完圈圈,二成子起身往桌边来了。
重机看看坐下的二成子,冲他笑的调皮:“咱们这样儿,不会与祝愿结仇吧?”
二成子斜了重机一眼,拾了他手里的卷轴看——他是个“哑巴”,还是祝愿的二哥,若祝愿心里不快,那她也只会把气撒在重机身上,和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