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桂纨的笑意在脸上一僵,她又抬手给祝愿满酒,嘴上只道:“我下好决心了。”
祝愿拾了酒杯往嘴边送,她没有回应侯桂纨,只是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再这么耗下去,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左右我进不了我家的宅子,裴东玉也拿不到我的小印,我打算跟着妹妹北上,去见我爹服侍的贵人。”侯桂纨轻声道。
“嗯。”祝愿点了点头——在她看来,这个决定才是最明智的。
祝愿能把侯桂纨送进侯家,可在那之后呢?她还不是要和裴东玉明争暗斗?再一个不小心中了裴东玉的圈套,到时候她能不能像这一次这么幸运可就说不准儿了。
而且侯桂纨终究是个女人,她和凭祺有两个孩子也是事实,裴东玉有的是办法向她泼脏水,虽说裴东玉自己也干了不少脏事儿,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侯桂纨懂,裴东玉更懂。
“每一方的甲富上面一定有护身符,有的还是好几个;我家只有几个庄子铺子,产业算不上大,可胜在品类;托那位大人的福,最起码在济阳城外人不敢明目张胆地与侯家作对,直到我们家自己窝里反。”侯桂纨感叹着。
“嗯,我和我爹路过京城还要北上,我们时间充裕的很,到了那边我亲自送侯姐姐过去,我送不到的,我会求车马行里我认识的人送。”祝愿也笑。
“妹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最开始没敢向你坦白,就怕你觉得这趟差事费钱费力,还有许多凶险,我和奶娘还在想如何诓你带我们北上呢!哪想妹子答应的这么痛快,就像你提前就知道我要这么求你一般。”侯桂纨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她最挂心的事情有了着落,她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祝愿拾了肉吃,她瞄了一眼侯桂纨道:“侯姐姐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要不然不会头一次见我就把小印给了我,我一看,侯姐姐把家底儿交了,我自然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我收人家钱却没给人家办好事儿,这要是在我们业内传开了,我这所谓的金饭碗可也就碎成好几瓣儿了!”
侯桂纨遮着嘴笑出了声儿:“我就知道妹妹是个不俗之人。”
“侯姐姐是从菅灵和阿里虎主动与二成子套近乎看出来的吧?”祝愿也跟着笑。
侯桂纨大大方方地承认:“我都把身家性命交付于妹子了,我也就不再对妹子有所保留了;我也算半个江湖中人,这个我是听说过的,能看得懂神蜂寨文字的,只有神蜂寨自家人,妹子与那位成觉兄弟定是有事故在身的,只是这个我便不好打听了,总之,以妹子的本事,护我北上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菅灵和阿里虎是要跟着妹子的,她们俩的身手也是极好的,虽说她们的根本目的是成觉兄弟。”
“这个侯姐姐也看出来了?”祝愿故作惊讶。
侯桂纨笑着点头,又伸手给祝愿夹菜。
这一顿晚饭好像大家吃的都挺舒心的。眼看一天又见底儿了,二成子啥也没干,就在院子里熬药了,好在他这一天的辛苦没白费,到了戌时,丌官云烟已经不咳嗽了。
二成子给重机端过来了素面,两个人趴着桌子吃面,左右脸上的膏药对称极了。
祝大山披着衣裳过来了,他只站在门口往里面瞧。
祝愿回头看了看门口,祝大山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重机碰碰二成子,也示意他看门口,二成子却是摆摆手,示意重机吃他的面。
祝大山往院子里的石桌那边去,祝愿小跑着跟上他,父女俩坐在桌边。
祝大山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可以动身了?”
祝愿点了点头,她轻声问:“爹去找画眉娘了?”
“找了。”祝大山闭着眼睛点头。
“裴东玉是有点势力,可也不多;你看,他会让人偷偷跟踪丌官云烟,但顾家娘子又敢去借他家的银子;我觉得裴家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威胁,我疑惑的是,藏云庄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查这件事儿。”祝愿也道。
“是了,我也是怕藏云庄那边有什么隐情,所以我这几天找画眉娘打了个招呼,我们收拾好东西,直接进济阳城,其他的事情不要紧,侯家与裴家的恩怨咱也没兴趣听,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侯家娘子送到京城,到时候就是侯家娘子的上头人和藏云庄的上头人的事儿了。”祝大山给祝愿分解着。
祝愿想了想,她又道:“侯家的小印在我手里,咱们接这个单子也是为了给雨师赚点儿零花钱,只怕到时候雨师还得和侯家姐姐的上头人讲道理去,毕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钱分给别人。”
“雨师收他们的钱那是给他们面子!行了,收拾收拾去吧!那个丌官云烟咱们也一块儿带走,那是个不怕死的,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这儿已经没她的容身之地了,带回去,还能做个死忠之奴,不亏。”祝大山又道。
“嗯。”祝愿又点点头,起身往西屋去了。
天刚蒙蒙亮,侯桂纨便提了个小包袱站在西屋门口了。
重机打坐毕了,他摇醒身边的二成子,示意他往外看。
二成子闭着眼到了外屋里,他拍拍祝愿,示意侯桂纨找她。
祝愿狠狠瞪了二成子一眼——她刚睡下就被摇醒了,这搁谁谁都得生气。
二成子努着嘴站在软塌边上,一脸的委屈,祝愿又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了。
侯桂纨在门口踱来踱去,她好像不着急找祝愿,可又好像又着急对她说话儿。
祝愿看看侯桂纨,她挤出一丝笑容问:“侯姐姐这是……”
侯桂纨转身看祝愿,她忙笑道:“哦……这里面是我和奶娘凑的一些金银饰,给云烟的。”
丌官云烟这一宿根本没睡,一来是身上到处都疼,二来她也知道祝愿要走了,她在想着,如果侯桂纨离开了济阳城,自己又何去何从。
听到屋外侯桂纨说话儿,丌官云烟也撑着身子起来了,二成子看她颤颤悠悠的,只能伸手扶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