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雩怎麽能喜欢男人?吴雩怎麽可以喜欢男人?
他和那个人在一起多久了?那个人会在那栋老破小楼下等他下班吗?两个人会头抵着头在小灯下吃宵夜吗?吴雩洗完澡会让他吹头发吗?两个人会在一起睡觉吗?睡觉前……会接吻吗?
荒唐!不可理喻!
步重华滚了滚喉咙,手指一下下地挑起钥匙圈,任凭铁丝将自己的指缝戳得生疼。
他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吴雩同居的那时候。
当时,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觉得吴雩很可怜,觉得他需要被人照顾。他把钥匙丢给了吴雩,想让他搬到自己家里,想照顾他,给他吃好吃的,给他擦头发,给他穿好看的衣服。
在準备跑去云滇接回吴雩的那天晚上,他在车库外面看到了被大雨浇湿的可怜虫。
湿漉漉又毛茸茸的,他给吴雩擦头发的时候这麽想,他觉得吴雩是只帅气的缅因猫。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实际上特别黏人,还爱撒娇。
那晚,吴雩心情似乎特别低落,说话时带着点鼻音,眼尾泛着红,纤长的睫毛自然垂落,一下下地扇动着。步重华觉着有些痒,他擡手捂住了吴雩的眼睛,可他依旧能感觉到睫毛在自己手心里的触感。
更痒了。
“忘了钥匙的事儿吧。”吴雩说,“陪我躺一会儿。”
步重华愣了愣,躺一会?陪吴雩……躺一会?
他抿住嘴唇,低头看着吴雩乌黑的头发,看起来那麽软,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于是,步重华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吴雩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柜子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朵干枯的玫瑰花——吴雩上周买来的,说是步重华家里太冷冰冰了,当时步重华嫌弃,可他还是留下来了,现在干巴成这样也没舍得换。
渐渐地,吴雩揽着步重华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埋在那股独有的冷香气息中。步重华觉得,吴雩好像被什麽压垮了。
他伸出手,反手摸到吴雩的头发,的确很软,和他猜测的一样。他一下下地,顺着吴雩的头发,轻轻抚摸。
那个夜晚是寂寂无声的,正如此刻的夜晚一样。
他低头看着手机,看着吴雩发来的微信。
【领导,顺利回到家了吗0v0】
好可爱。步重华无声地笑了笑,笑完,嘴角又垂下了。
他和那个人,此刻应该坐在一起吧?吴雩是躺在他怀里玩手机发消息吗?两个人彼此对视的时候眼神是不是很温柔?吴雩对着他也是这麽可爱的吗?
步重华过了好久,回複:【到了。】
晚风吹行人,千般滋味在心头。
他感觉到一阵恍惚,有些踯躅在那里,看着眼前长长的路。
当时他们也曾閑庭信步地走在这种街道,每次吴雩吃多了,步重华都会拉着他散步消食。步重华立在一旁,低头看着给野猫喂食猫条的吴雩。
他看着吴雩顺着猫毛,脑子里想着的是吴雩的头发其实也很好摸。
步重华走得很慢,空蕩蕩的街道,路灯在他眼中变成了蒲公英的形状。
即使和吴雩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可“同事”这样的关系也依旧并不牢固。步重华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是会被空虚与孤独笼罩,或许其实更多时候,他害怕的是那种,只需要一条微信就会沦为陌生人的危机感。
也许,他早就喜欢上吴雩了。
如同翅膀尖沾了荧光粉末的蝴蝶在安静的飞,过去的记忆片段大量闪现。步重华真希望这是人生最后的走马灯,明天再也不用醒来。
他知道,他一刻不停地重温那些往日的旧梦,迟早也会在某个无风寂寥的平静午后,连同那些积年累月的幻想一起混淆不清。
他真的早就喜欢吴雩。
可是吴雩不喜欢他了。
—
步重华躲了吴雩好几天。上班时,他就窝在自己办公室,除非开会,否则绝不见吴雩。休息时,拒绝了一切共同进餐的邀请,直到这周六,吴雩的那个饭局如约而至。
他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去。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了,他是希望吴雩幸福的,哪怕和爱情无关,他也喜欢吴雩这个人本身。
步重华希望吴雩嘴馋时会有人摆上营养美味的食物,希望吴雩淋雨后会有人用毛巾慢慢擦拭,希望吴雩生气撒娇时会有人笑着摸吴雩的头发……希望吴雩午夜梦回惊醒时,会有人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这一切,已经有人做了。吴雩应该会过得很幸福,于是步重华也觉得自己会很幸福。
早就收拾好心情了,早就想远远看着了,早就决定好不再参与吴雩的生活了。
可当他看着吴雩问他去不去的讯息,却怎麽也狠不下心拒绝。
看一眼吧,就看一眼。看看那个人长什麽样子,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吴雩。
……
聚餐地点是一家颇为豪华的酒店,步重华到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吴雩平日里节俭惯了,绝对不会这麽奢侈。
为了那个人,吴雩居然这麽大方吗?
步重华驻足沉默良久,才走了进去。
进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吴雩人缘一向很好,男女通吃,生死不忌——有天晚上,吴雩悄摸摸地附在步重华耳边,说年小萍给他托梦,告诉了他下期的彩票号码!小财迷两眼放光,拉着昏昏欲睡的步重华嘀咕了好久。
步重华收回思绪乱飞的情绪,擡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旁边的吴雩,和坐在主位上那个不认识的男人。
步重华审美是正常的,那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他是那种从五官面相,到气质涵养,都看上去非常温和的人。但步重华隐约觉着,那种丝绸般轻柔的感觉只是表象,他内里是与生俱来的强硬和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