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说话了,林栋等了一会儿,正经了语调,问:“今天去剧组报到了吗?”
“嗯。”
“怎么样啊?”
我犹豫了一下,“挺好,你家老头人挺和善的。”
林栋大笑了一声,“你这是谬赞了啊,今天挨批了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我就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样硬把我塞到剧组里,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能有什么意见啊,制片人往他戏里塞人的时候,他还不是得兜着,你可比那些人强多了,好好演,甭操那么多的心。”
我略微放下心来,考虑了两秒,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我只是来洗衣服的事了,“总之谢谢你啊这次。”
林栋笑了一声,“没事儿,我就挂了啊,和我家老头好好相处啊,他人真挺和善的……”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
我挂了电话,打算去找米易,一拉开门就看见谢平之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
25
他已经换下了戏服,卸了妆,神色有些疲惫,没了先前高兴的模样。
“你今天拍完了?”我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让他进门。
谢平之“嗯”了一声,走了进来,往沙发上坐了下来,拿了我搁在桌上的剧本翻了起来,“怎么突然想到要过来拍戏?”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肉麻话,只能说:“米易找来的剧本都没法拍,只得来南城了。”
谢平之却没有答话,只低头翻着我的剧本,末了,说:“词儿不多,你背起来也不费劲。”
我“嗯”了一声,房间里一时也没有那种小别重逢的欢喜气氛,我开始没话找话,“你这几天拍得还顺利吗?”
“嗯。”又只有这么一个单音节。
于是我开始琢磨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谢平之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吧,下楼吃饭去,今天是你第一天来剧组,该和大家都认识一下。”
他拉了我的手往门外走,走出门的霎那,我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手,谢平之脸色蓦地暗了下来。
我不确定刚才我是不是得罪他了,不过我确定眼下肯定是把他得罪了。
我想解释那么两句,为什么不想曝光我俩关系的说辞,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只怕更不讨喜。
谢平之朝我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我和他并肩而行,走到楼下的大厅。大厅里摆了三张大圆桌,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那场面比陈杞的盒饭强多了,我心想,林树华不愧是大导演啊。
剧组成员看到我和谢平之一道下来,仿佛愣了一下,那个叫“小赵”的姑娘最机灵,连忙笑着说了一句:“嗨,我这猪脑子,都把寻芳姐给忘了,我去给你加把椅子。”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只留了一把空椅子,是给谢平之留的,端端放在顾筱云的旁边。小赵加的那把椅子放在了空椅子旁边,紧邻林树华。
我道了谢落了座,大家该吃菜吃菜,该吃饭吃饭,也不大注意我了。
那圆桌确实很大,摆得菜多,可惜没有转盘,有的人和对面的人熟识就会叫对方给他夹一两筷子,有的人比较放得开就会站起来夹菜。
我扫了一眼,对面谁都不认识,又想到今天第一天来剧组,多少要矜持一点,只好认命地夹着面前的几盘菜,素菜居多,我不开心。
正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谢平之又站了起来,他的手很长,不费吹灰之力就夹了另一端的红烧猪蹄,然后,径自放到了我的碗里,来了一句:“你最喜欢吃的猪蹄。”
他的声音不大,但我立马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到了我身上,我僵笑着道了一声谢。
这特么就是赤︱裸裸的报复啊,你夹什么给我不好,非要夹猪蹄给我,这么毁我形象,报复我刚才甩开你手,你明说啊。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阵以后,开始矜持地啃猪蹄,不得不说,这酱汁烧得好,又香又稠,猪蹄也是入口即化。我于是在心里又默默地原谅了谢平之。
那机灵的小赵姑娘又机灵了一把,隔着林树华,也夹了一个猪蹄给我:“寻芳姐,你爱吃这个,就多吃点儿。”
桌子那端传来了几声笑,我又只好道了一声谢。
林树华却不乐意了,吼了一声:“这特么谁订的桌啊,连个转盘都没有,明天让他们搞个转盘过来,这样夹菜多困难。”
林叔,您是我知音啊。
一顿饭就吃了两个猪蹄,我就饱了,难怪有人说,胃会随着食量变化,每天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得控制食量,我觉得胃都变小了。
索性放下筷子,拿了汤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侧眼去看,谢平之还在吃饭,顾筱云从她那一端夹了一只甜虾放进他碗里,什么话都没说,仿佛熟稔至极的样子,她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暧昧地轻笑了两声,谢平之毫无所觉地道了谢。
我算是明白过来了,他们把两人吃饭的椅子凑到一块儿,怕不只是主角的缘故,是要故意撮合两人吧……
尽管我心里已经开始风起云涌,但表面上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继续喝我的汤,心想,你们这群人,难道没有看到刚才他给我夹猪蹄来着……
吃过饭以后,我想着去摄影基地看一下要拍的场景,谢平之便带我去了。
就我的戏而言,拍摄最多的地方就是捣练所,黑灯瞎火中,借着皎洁的月光,我只大致看出个轮廓,一排低矮的红房子外,竖起两根晒布架,旁边还有一方水潭,水光印着月光,幽光粼粼。
看了一小会儿,周围突然就暗了下来,抬头一望,那一点白月光被乌云遮挡,沿着云边拉成了半条银色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