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桑迟的家宅里大约入住了不该回来的旧日住客,赫尔曼次日和她用过早餐后,就要带她离开。
他不稀罕这间存在很多夫妻俩过去生活痕迹的家宅,承载他们回忆的物什更不准备带走。
等把桑迟安置到他名下的屋子,无论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添新的——鲜活的小妻子跟他去开启新生活,死物就留给她亡夫的鬼魂当纪念好了。
赫尔曼饶有兴味地思忖这算不算自己的难得好心,转脸就看到桑迟从卧室出来。
因为要同他出门,她把金色长发用大蝴蝶结缎带装饰束成了方便活动的高马尾,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活泼,一身浅蓝色卫衣配牛仔裤的装扮更是满溢青春气息,就这么踏入高中去上课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赫尔曼一直按照家族安排,在家接受私人教师的教导,对公立学校一个班级会有数十人的拥挤敬谢不敏。
可想到调查资料上说桑迟和丈夫是从小学同班到大学的青梅竹马,竟然对死人生出嫉妒心。
如果同学里有桑迟,他肯定要求成为最亲近的同桌,能近距离看到她穿校服乖巧端坐听课的模样。
桑迟不知道他的思绪飘到多远的地方去了。
她把手机、钱包、钥匙和纸巾都收拾进不算大的羊羔毛双肩包里,检查了一遍确认妥当了,高高兴兴地背起包,向赫尔曼点头:“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因为向她解释为什么忽然搬家的缘由比较麻烦,赫尔曼索性没说,只说要带她出门。
眼看她像筹备好春游的孩子一样,脸上盈起期待的红晕,他没忍住用指腹抵在她的肌肤上揉了揉,低声道:“不是涂的腮红啊——出门一趟真能有这么高兴?”
记起桑迟古怪的病症,从前多半只有在丈夫闲暇陪伴她时才能外出,赫尔曼自行找到了解释。
那就不急带她回他的地盘了。
多在外面逛一逛,满足她的欢喜期待。
赫尔曼考虑了一下她可能的喜好,决定了目的地。
惊险刺激的一天,从两人踏出大楼的门外开始。
最初是听到诡异的一声“咔”。
判断出这是金属断裂的声响之前,赫尔曼就一把捞起身侧的桑迟,快速地向前跑了几步。
桑迟茫然地攥紧他外衣的布料,刚想开口问问发生了什么,便被近处的“哐啷”巨响吓到,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鹌鹑似的埋脸到他怀里。
“没事,别怕。”赫尔曼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慰她,一边皱起眉走去查看情况。
她安心了些,攀住他的肩,也偷偷看了看。
原来是路边四米多高的老路灯上半部分断裂,砸在了他们刚刚站的地方,罩着灯泡的玻璃碎了一地。
如果他没及时带她远离,肯定都会受不轻的伤,砸到脑袋甚至有可能因此毙命。
赫尔曼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属断裂处不太规则的横截面,边缘似乎还有几缕纤细的白色丝絮。
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金属老化导致的断裂——所以单纯是他们倒霉遇到意外事件了?
他不肯相信“意外”这个结论,可除此之外,暂时别无其他合理的解释。
没在路边耽误太久时间,赫尔曼放下怀里的小美人,重新牵起她的手,继续往海洋馆的方向走。
没走出多远,又经历了差点被车撞到的意外。
轿车司机把熄火了的车停在倾斜度不大的坡上,去花店拿预定好的花束。
离开的一会儿工夫,轿车由于没拉好手刹,或是其他情况,顺坡滑下。
处在它滑下轨迹的赫尔曼带着桑迟有惊无险地躲开了。
失控的轿车最终撞进坡下的另一家店里。
轰然撞击声之后,大火燃了起来,滚滚黑烟里传来人的求救声。
附近的路人陆续围到莫名遭灾的店铺边,有理智的人拨通了火警和急救电话,哪怕这座城市的警备和救援人员总是来得不及时,也能救一点是救一点。
赫尔曼静望着渐渐严重的火势,眼底似乎也幽幽点着一把火。
面色惨白的司机从他身边跑过时,他在迁怒的作用下,诞生拔出匕首把人拦下发泄一通的冲动。
然而在他旁边的桑迟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微小的阻力导致他没能成功动武。
“好可怕……”她被吓得不轻,泪眼朦胧地向唯一信赖的对象寻求安全感,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托付给了他,像是一旦失去他这个依靠就必然摔倒地上,摔出一身伤。
“我们回去吧。”赫尔曼合了合眼,强行按捺下心中蓬然杀意,尽可能平静地说,“迟迟腿软了吗,回去的路都由我背你走吧。”
他直觉这两起意外是她归来的亡夫鬼魂来向自己寻仇,但针对他归针对他,能不能挑个桑迟不在的好时候,如果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他热衷于杀人,也不惧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调转,只是需要先保证桑迟的安全。
既然这些意外都是出门后发生的,就说明他们夫妻二人过去居住的家宅很可能对于鬼魂有特殊意义,是不会发生危险的安全屋。
搬家的事,等他解决掉该好好沉眠坟土的鬼魂再说。
桑迟点头同意,伏上他的背,还带着潮意的柔软面颊贴到他的颈侧,沮丧地嘟囔:“外面经常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吗,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要出门了。”
“不是的,平时不这样。也是我没提前做好安排,下次准备周全再带你出门。”
赫尔曼不动声色地说谎。
洛华达是治安极混乱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帮派每天都会因纷争死伤数不清的人,也只有桑陌居住的这片良民社区勉强能论论安全与否。
况且,他本人才是这座城市行走的最大危险。
昨天亲手在废弃工厂里制造了一滩连帮派老手见到都要呕吐的血肉现场,今天却因她在的缘故,连两次至少看上去是意外的事故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