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赑到一旁的休息椅坐下,平静说道:“吴敏总不会也是陶敢的人吧?”
封晟宇没坐,而是习惯性到窗边监视,他的食指按快门成习惯了,即使没有抱着相机,也总不自觉在腿边点啊点。
“吴敏不是,他跟陶素琴再婚之前育有一女,本来叫吴舒琼,但今年过年的时候改跟后妈姓了,叫陶舒琼,陶敢跟这位名义上的妹妹关系很僵,据说还去陶舒琼学校堵过她,口口声声说她是小三。”
元赑哼笑出声:“这个吴敏,给女儿取名又输又穷,现在换姓了,从无变讨。”
封晟宇却没心思笑,他观察元赑的表情,发现他看似轻松,实际嘴角一直抿着,每说一句就做出闭紧嘴巴的动作,这是下意识缓解紧张的行为。
“他们这帮人跟广场上发盒饭的分开行动,估计是陶敢想以家属的身份出现,博取同情,而不是作为一个管理者,毕竟群众虽然领了盒饭鸡蛋跟药品,对资本家还是没什么好感的。”
元赑点点头:“很有道理,大花,有你在,我的烦心事能少一半。”
“你在烦什么?”封晟宇试探问道。
他想,应该是傅晚晴失踪的成分居多,因为元赑这个人,在案子面前从不会退缩,更不会有做出紧张的情态。
元赑拉长音说道:“烦心事,烦心事,烦的当然是心上的事,这心上的事呢,当然就是心上人惹出来的。”
封晟宇点头,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队长嘴上说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其实担心傅晚晴得很。
做‘摄影师’多了,封晟宇潜移默化学会了俗称为‘看面相’的神功,他跟元赑一样,都认为减虞并非大凶大恶之人,傅晚晴被他掳去,性命肯定无忧,等今天这场硬仗过去,元赑肯定会主动去找减虞要人的。
“减虞长得不错。”他不善言辞,一大段心理独白浓缩成一句没头没尾的夸长相。
“不错。”
元赑深深点头,上身后靠,悠哉翘起了二郎腿。
封晟宇又想,组长真是太要面子了,我也要装作没看出他紧张来才行。
日轨列车(38)
陵园都是骨灰土葬,一排排墓碑被雨水冲刷,焕然一新。
岱山的海拔不高,为了修建大平台广场,切了小半山体,自大门爬上缓坡,才到陵园的山脚。
宽阔的大台阶两侧分别立有铜雕像,左侧最下边是一名半睁眼的婴儿,往上五级是踉跄学步的一岁孩童,越往上,年级渐长,最顶层则是驼背弓腰,蜷成一团的长须老人。
右侧反过来,是由老变幼,用这种方式揭示了生命的循环。
每一个雕像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掉漆,是被人抚摸的,这个台阶未命名,但大家不约而同称之为轮回台阶,以寄托祝愿亲人往生的哀思。
登高望远,大门处秩序井然,绵延的长龙一直到平台广场,人头攒动,像蠕动的流体,看了让人头皮发麻。
吴卡收回眼神,楚根长一根烟也抽到屁股了,他走过去跟他蹲一块,忍不住说:“马凤去哪了。”
“刚跟冰彬出去了。”
“还不回来?”
楚根长夹着烟蒂斜眼道:“你问我,我问谁?”
“唉,你俩都多大人了,还闹别扭。”吴卡摇头。
“这叫啥别扭。”楚根长拿着烟蒂在地上画圈,“他担心晚晴,癫着呢,要是招惹他,他还不又拿我出气啊?”
圈圈画得不规则,成了一团毛线,楚根长低骂道:“草。”把烟蒂扔了,脚伸出去胡乱擦。
见吴卡不说话,楚根长抓抓后脑勺,泄气问道:“你也觉得晚晴是安全的吗?”
吴卡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说:“我相信组长。”
楚根长嘟囔一句:“组长还说要亲自盯姓减的,结果呢,把晚晴给赔进去了。”
他原先见减虞长得好看,还有一头卷毛,喊他小泰迪,现在傅晚晴因为跟踪减虞而失踪,他对减虞的印象跟股市一样直线下跌。
“唉!想不通!”楚根长溜达到围栏边,忽而在业务楼的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招呼吴卡:“七八,快来!”
吴卡平时坐得多,蹲了一会儿,竟有点晕,撑了下地才站起来,快步走过去,一看。
“老马?”
小楼依山而建,后门是用来运垃圾的,今日之前,跟山体只用一道篱笆隔起来,加强警戒后,临时搭了个钢板墙,顶部没棚子,马凤打了一把伞,正在墙角打电话。
他很谨慎,拿着电话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两个安保避雨,在屋里待着,听不到他说话。
“一个晚上过去了,连个人都找不到!”
马凤朝电话那头大声质问,待听了一段回答后,他显然很愤怒,将伞尖往钢板墙上一戳,哐啷哐啷,钢板带着整体都晃动起来,震落了一圈雨水,溅到马凤的脸上。
“鲁旺,你帮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该给你的线索一条都不会少。”
“你要有自知之明,元赑保密跟保他妈的凶手一样,你以为全泄露了他会放过我?”
“替罪羊?呵呵……你倒是脑子转得快。”
“行了,就这么说,今天岱山不能出问题,一有情况,你立刻联系我,明白吗?”
马凤匆匆进屋了,楚根长与吴卡沉默听得几句,稍微联想下就明白了始末。
原来马凤一直在跟市局的老大廖荣海传递消息。
怪不得,廖局要陶素琴的尸体要得那么急,甚至还暗示假若交不出来,专案组会吃不了兜着走。
失踪的事万一瞒不住,元赑会被撤职吗?反正已经罚了那么多人,不差他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