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爹破天荒的,舍得花钱雇了一辆马车送我和我娘去城外和尚寺烧香。
说是烧香,其实就是再看一眼,用我那未成形弟弟烧成的金蟾泥像。
马车帘子被掀开,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和尚寺里,大雄宝殿上金身菩萨像已经被换掉。
一座硕大金蟾抱着穿肚兜的幼儿雕像赫然被供奉着,接受人们的山呼叩拜。
城外的兵乱越来越近了,他们却还在求子,孜孜不倦的求。
我爹不让我娘下车,只远远的看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香雾缭绕的堂前,那低着头的金蟾变得畸形,一口吞掉了怀里抱着的男孩儿,黏稠猩红的鲜血沾湿了案上的元宝香烛。
“我的儿。。。”
我娘痴迷的喊着,朝那金蟾像伸手。
她暴露出来的皮肤上紧紧贴合着密密麻麻的钱币。
我爹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叫马车载我们回了家。
他一言不发,却难掩喜色的去准备烧窑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我站在院子里,看他忙来忙去,我娘则仰面倒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我爹将她抱起来,双手用力,将她溺死在泥潭里。
青天白日,乾坤朗朗,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那双挣扎的手彻底失去生机。
到处都安静下来,我听见自己畅快的笑和窑里噼啪燃烧的火焰声。
黑烟冒了整整一下午。
快黄昏的时候,城里乱了起来,打杀的声音还有跑马声由远而近,是兵乱来了。
我爹充耳不闻,守在烧窑外面抽水烟,一袋又一袋。
直到一小队兵砸烂了我家大门,闯了进来。
大马刀横在我爹脖子上,尘土飞扬。
“里面烧的什么?!”
“泥像。”
“哦,我认识你,你的泥像烧的好,城外和尚庙的金蟾送子像就是你烧的。”
我爹微微回神。
“刘大帅新上任,你这泥像就算是贺礼了!”
那人稍一用力,马刀留下一道血线:“莫不是个傻子?!怎么连话也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