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隐约记得,陶监丞的老家是在北边,河曲之地?”
“是。”
“你的亲眷是在八年前瓦剌南侵时丧生的吗?”
“是。”
“那真是可惜了。”
想当年,萧家有心收复河曲之地以巩固大胤门户,不料卷入温鸿的夺权之争,成为牺牲品。转年,瓦剌便南下进犯,多少无辜百姓丧生瓦剌铁蹄。
陶玄知沉默一瞬,回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所能强求。臣已经看开了。”
赵徽鸾点点头,让他回去了。
章云驰看着人走远,嗤笑道:“前尘往事如烟散,他如今做了钦天监的监丞,品级虽不高,但得陛下信任,圣恩正隆,当是享受生前荣耀的时刻,又岂会为了亡故多年的亲眷拼上自个的前程?”
“本宫只是想起先生说的攻心为上,试一试罢了。”
赵徽鸾摆摆手,想起陶玄知拱手相握的拳头,暗道,或许她已经种下一颗种子了呢。
“他们都走远了,咱们也回吧。”
赵徽鸾起身欲走,却见章云驰煞有介事地朝她作揖。
“简简,多年来未曾与你说过一个谢字。谢你当年护住祖父与父亲,护住靖武侯府。”
章云驰记得,当年赵徽鸾一字一顿与他说“晏礼哥哥,你怕是回不去北境了”。
他当时气得要死,伸手抓了个枕头砸过去。
枕头砸空了。
赵徽鸾抱着枕头蹲在他面前,小小一团,粉妆玉琢的。但说出口的话又狠又坚定。
“章晏礼,你想清楚,是你留在燕都,还是舅舅与外祖下昭狱?两条路,你只能选一条。”
他只当是赵徽鸾飞扬跋扈不讲道理,在那威胁他。
可后来随着年岁的长大,他见多了帝京里的朝富贵夕落魄,才渐渐明白当年他家有多凶险。纵使有钦天监的星象占卜,亦是要靠比他小的妹妹挽大厦于将倾。
赵徽鸾含笑弯腰,对上自家表哥认真的眸子。
“晏礼哥哥如此大礼,倒叫简简不好意思了呢。”
“简简,你若有事需要我出力,但讲无妨,不必事事一个人扛着。”
赵徽鸾咧嘴笑眯了眼。
她站直身,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踏着月色下山。
山风送来她清脆的声音。
“你啊,只管安心地走你的科举之路!今年院试,明年乡试,后年会试,本宫便只等着你金榜题名。”
章云驰小跑跟上去,又忍不住往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看。
“不必看了,是容谙。”
“你早知道容司业在那里?你还敢……那样说话?”
“他那么认真负责的一个人,怎会留学子在山上,自己先走?更何况这个学子是本宫呢!”
“简简,你就这么相信容司业吗?”
赵徽鸾想了想,没说话。
两人一道回来学舍,分开后,她才喃喃道:“好像也没那么相信吧。”
父皇母后那般举国称赞的伉俪夫妻,不也说翻脸就翻脸了吗?
何况她与容谙什么都没有。
人与人的关系,还是以利益作连结最为牢靠。
她与容谙,也理该如此。